贝维拉河谷的粮荒
弹准得击中他。”有人说。这时,只听得一声炮响,扬起的尘埃完全笼罩了他。人们顿时安静了下来。随着烟尘慢慢地消失,剩下的大概只是光秃秃的道路,连他的尸体可能也看不到了。不料人和骡子却幽灵一般再现了,他们继续慢慢地走着,到了最后一个拐弯处,以后就再也看不见他们了。“他办不成这事。”人们这样议论着转过了身去。
比斯马骑着骡子继续走在铺着鹅卵石的崎岖山路上。那头老骡子迈着哆哆嗦嗦的蹄子,走在布满石块和塌方的高低不平的路上,驮架下的伤口好像要撕裂它的皮肤。炮弹的爆炸声不会使它害怕,因为它一生中吃了那么多苦头,再也不会有任何事情能使它激动。它低头走着,黑色的眼罩挡住了部分视野,但使它看到非常美丽的东西:被击碎外壳的蜗牛,在岩石上留下一道道五颜六色的黏液,蚁巢被捣毁,黑、白蚂蚁四处乱奔,蚁卵遍地,野草被连根拔起,如同大树那样稀奇古怪的根系朝天竖起。
骑在驮架上的人,力图在骡子消瘦的臀部上挺直身体,他那把老骨头,受尽了道路高低不平的折磨。他同他的骡子一起成长,他的思想简单,就像骡子一样听天由命,因为他这辈子吃的面包都是经过艰难的道路取得的,他自己吃的和别人吃的都是如此。现在他要为整个贝维拉村去找面包。这个世界,他周围这个寂静世界,似乎现在也力图用他这个聋子都能听到的炮声和四处飞扬的尘土对他讲话。一路上,比斯马看到悬崖倒塌,烟尘四起,碎石乱飞,红色闪光在小山包上忽隐忽现。世界要改变它那副旧面孔,把植物、土地和所有东西统统颠倒过来。远处隆隆的炮声冲击着寂静,这老年人可怕的寂静。
骡蹄子前面的路上突然爆出巨大火光。顿时,他们的鼻孔和嗓子都塞满了泥土。碎石雨点般地向老人和瘸腿骡子袭来,同时,一根巨大的橄榄树的树杈从他们头顶飞过。但只要骡子不倒,他就不会倒下去。骡子坚持住了,四个蹄子就如同钉子一样,钉在撕裂的土地上,膝盖几乎要折断。然后,它又慢慢移动脚步,在烟尘弥漫中继续前进。
傍晚,贝维拉村里突然有人喊道:“快来看,比斯马回来了,他成功了。”顷刻,男女老少一齐走出家门和山洞,只见在最后一个拐弯处,驮着口袋的骡子比原来更加一瘸一拐地走来,比斯马步行跟在后面,他拉住骡子的尾巴,不知是他被骡子拉着走,还是他在推着骡子向前进。
人们热烈欢迎带来了面包的比斯马。分配面包这件事是在大山洞里进行的。村民们排成队,一个接一个,村委会委员分给每人一个。比斯马坐在旁边,用那仅有的几颗牙齿边啃自己的一份,边看着大家。
第二天,比斯马照样又去文提米利亚了。只有这头骡子引不起德国人的注意。从此,他每天都到那里驮面包,而每次都能穿过枪林弹雨,死里逃生,安全而归。人们说,可能他与死神签了和约。
后来德国人撤离了贝维拉河谷右岸地区,临走时炸毁了两座桥和一段路,安放了地雷,并宣布四十八小时之内居民必须迁出村子和周围地区。人们撤出了村子,但并未离开这个地区。他们进山,钻入山洞。由于这个地区处在交战双方的中间地带,与世隔绝,没有办法弄到食品,饥饿降临了。
当黑衫军知道贝维拉已经疏散,便唱着歌开进了村庄。有个士兵提着一桶油漆,手持毛刷,在墙上写道:“他们不会得逞。我们坚决顶住。轴心国不退让。”
与此同时,其他黑衫党徒肩扛冲锋枪,沿着大街小巷巡逻,挨门挨户搜查。就在他们想用肩膀撞开房门时,骑着骡子的比斯马出现在斜坡上,正从两排房子中间走过来。“喂,你往哪里去?”黑衫党徒们问道。比斯马好像根本没看见他们,骡子依然一瘸一拐地走着。“喂,说你哪!”这个骑在皮包骨的骡子上,瘦骨嶙峋,面无表情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