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廷蚂蚁【2】
,整天只得为解决一个又一个庸俗、烦人的问题而大伤脑筋。
毛罗太太年纪不轻了,人很瘦,个子挺高。她在一间阳光照不到的屋子里接待我们,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把高靠背椅上,旁边摆着一张小桌,桌上放着针线和文具。她浑身着黑,只有上衣的男式领于是白色的。她的脸庞瘦削,扑了薄薄一层粉,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她马上就把钥匙给了我们,这是她头天就答应的。她没问我们是否住得挺舒服;我们认为,这表明她心里明白,我们是向她诉苦来了。
“太太,下面那些蚂蚁……”我妻子说道,她这时的口气温顺谦恭,一反往常。我真希望她别用这种声调讲话。她是一个性格倔强、嘴不饶人的女人,但有时也谨小慎微;每逢这种时候,我就感到不高兴。
我赶紧给她撑腰,用一种深受委屈的口吻指出:“太太,您租给我们的那所房子……坦率地说,如果我们知道有这么多蚂蚁……”我没往下讲,心想这已经够清楚了。
太太连眼也没抬。“那所房子长期投入住,”她说,·有几只阿根廷蚂蚁不足为奇,这种蚂蚁到处都有……房子经常打扫,蚂蚁就会绝迹的,可是您,”媳的眼睛盯着我,“拖了四个月才给我答覆。如果那时您马上搬来住,现在就不会有蚂蚁了。”
“这么说,”我妻子插了一句,她的话中含有嘲讽语气,“您这里准没蚂蚁吧?”
毛罗太太撇了撇嘴。“没有。”她斩钉截铁地说。稍后,她见我们不大相信,便做了一番解释:“我们这里打扫得一尘不染,光洁如镜。蚂蚁刚从花园中爬进屋里,就会被发现。我们立刻便采取对策。”
“什么对策?”我和妻子异口同声问道。我们感到好奇,充满了希望。
“很简单,”太太耸耸肩,“把它们撵走,用笤帚把它们扫走。”刚说到这里,她那故作镇静的表情忽然起了变化,她仿佛体会到一种难以忍受的痛楚。我们发现她坐得不是那么端正了:腰部扭向一边,全身的重心也明显地朝那边偏移。如果她刚才没有用如此肯定的语气讲出上面那几句话,那我一定会发誓说,准是有一只阿根廷蚂蚁钻进了她的内衣,在她身上叮了一口。一只,或者好几只蚂蚁在她身上乱爬,使她感到奇痒难忍。她竭力不在椅子上扭动身躯,但她显然无法像刚才那样雍容大方地坐着了。她神色紧张,表情越来越苦恼。
“我们房前的庭院里全是蚂蚁,黑压压的一片,”我匆匆说,“屋子打扫得再干净,也免不了会有几千只蚂蚁爬进来……”
“有道理,”太太说,她那只癯瘦的手紧紧抓着椅子扶手,·有道理。庭院荒着,荒地里会繁殖出几百万只蚂蚁来的。我本想四个月前就在那块地里种上庄稼,可您让我等了这么久。现在您自作自受了。不仅您吃了苦头,大家也跟着倒楣。蚂蚁朝四面八方爬去……”
“也爬到您这里来了吗?”我妻子问道。她差点笑出声来。
“没有!”毛罗太太立刻否认。她的脸色苍白,右手一直紧紧抓着扶手,肩膀转动了一下,胳膊肘轻轻擦着腰部。我终于明白了,除了矢口否认事实的自尊心和这所宽敞、阴凉、考究的别墅外,毛罗太太并没有什么抵御蚂蚁的对策。当然,她在蚁害面前表现得比我们要坚强得多。不过,我们在这里看到的一切,包括正襟危坐在椅子上的她在内,都被蚂蚁叮着、咬着,这是显而易见的。这里的蚂蚁也许比下面的更无情,它们像某种非洲蛀虫,能把所有东西啮食一空,最后只剩一个空壳。太太的别墅中似乎只有那条褪色的地毯和那几块积满灰尘的窗帘还没有受到蚂蚁的侵袭,其他东西仿佛转眼间就会变成粉末。
“我们上您这里来,是要向您请教如何摆脱蚂蚁……”我妻子说,她的神情泰然自若。
“屋子经常打扫,地里种上庄稼: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