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早就可以上路了。”停车处有所高踞在山坡上的小木屋。门廊上挂着盏嘶嘶作响的汽油灯,一群投宿的男人聚在汽油灯下。店主坐在门廊下的一把椅子上,问汤姆说:“在这儿过夜吗?出五毛钱,有地方睡,有水用,有柴烧。谁也不会来打扰你们。”汤姆说:“见鬼。我们睡路边,分文不。”“只伯警察长来查夜,要请你们吃苦头。本州有条取缔流浪汉的法律,禁止在野外过夜。”“给你半块钱,我就不是流浪汉了?”“是呀。”“警察长是你的小勇子吧!”“住口,还没轮到你们这班叫化子来教训我们本地人的时。”“我们没问你讨什么,啥时候成了叫化子啦?哼,赚我们的钱,你休想!”汽油灯下的男人们脸色都沉了下来。
爸大声喝道:“住嘴,汤姆!”“好,我住嘴。”老板看看因成圈子的男人们,看不出任何表情。汤姆沉默了许久,缓和他说:“我不想吵架,只是评评理。不过,这也没啥好处。”店主以为自己已经胜利,他问:“你有没有半块钱?”汤姆说:“钱倒有。可不愿意花在睡觉上。”“大家都得混口饭吃。”“不错。不过不要叫别人吃不成饭才好。”爸说:“你听我说,老板。他是我家的,我们付过钱了。他不能跟我们一起过夜吗?”店主说:“半块钱一辆车。”“他没车,车停在路上。”
“大家把车停在外边,进来用我这地方,一毛不拔,那可不行。”汤姆对爸说:“我跟凯绥把车开过去,明儿早上跟你们会齐。约翰叔叔跟我们走,奥尔留在这儿,”他看看店主,“你该没话说了吧?”店主马上作出小小的让步。
“只要过夜的人数跟付钱时候的人数相等就行。”爸对众人说:“一家人分两下住,真不是滋味。我们原来有家,叫拖拉机赶出来以前,有田有地。”一个年轻的瘦子问:“是佃农吗?”“是呀,那地原先是我们自己的。”“跟我们一样。”
爸说:“到了西部,总能找到活儿千,也许还能弄到块水浇田。”门廊边站着个衣衫褴楼的男人,他听爹这么说,掉过头来问:“你家准有不少钱吧?”爸说:“钱可没有,我们干活的人多,都是身强力壮的男子汉。那边能挣到很高的工钱,等攒下钱来,我们就有办法了。”那人忍不住大笑起来,直笑得咳出了眼泪。“你到那边去——我的天!”他说,“去挣很高的工钱——哎呀,去摘橘子,还是摘葡萄?”
汤姆气恼他说:“这有什么可笑的?”那人慢慢他说:“我呀——我已经去过了。”
大家的脸刷地转过去,一齐朝向他。
“我是回乡挨饿来的,”那人说,“我宁可在老家饿死。”爸愤怒他说:“你胡说什么?传单上都说那边要人。”那人说:“传单没错,他们的确要人。
可你不知道他们怎么要法。”“这是什么意思?”“我问你,你看到的那张传单上说他们要多少人?”“八百,还只是个小地方。”“什么意思?
那家伙要招八百人,印了五千张传单,说不定育两万人看到了。为了这张传单,说不定有两三千人搬了家。”“可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没见到印传单那家伙,你没法明白。你跟许多人家在一起支起帐篷住在水沟边。他会到帐篷里来看青,见你们没有吃的了,就问:‘要做工吗?’你说:‘当然要,先生。求你给找个活儿。
’他说:‘我可以用你。’告诉你啥时候到哪儿去,说完他又去招呼别人。他其实只要两百人,跟五百人都这么说了,这五百人又转告了一些人,等你去,那儿就有一千人了。那家伙说:‘我给你们每个钟头而毛钱。’这一来,说不定走掉一半,还留下五百个饿得要命的人,只要能挣到面包就肯干。这一下你明白了吧?他招去的人愈多,这些人愈饿得厉害,他付的钱就愈少。要是招到有孩子的人,他更称心了。——唉,我扫了你们的兴,给你们说这些丧气话。”门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