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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婶母的故事
这一存在的核心部位。不锈钢一般壮美的冰河,恐怕只有一万年的太阳才能使之融化。但穷婶母当然不可能活一万年。她将和其完美性同生,和其完美性同死,和其完美性同葬。

    泥土下的完美性和婶母。

    一万年过后,冰河有可能在黑暗中融化,完美性有可能挤开墓顶露出地表,而地表必定一改旧观。不过,倘若婚礼这一仪式犹自存在,那么穷婶母留下的完美性也许会应邀入席,也许会以无可挑剔的就餐规范吃完全套西餐,也许会起身致以热情洋溢的祝辞。

    不过算了,不说这个了。毕竟那是公元一九八○年的事了。

    4

    穷婶母离开我的背是在秋末。

    我想起冬季到来之前必须办妥的事,遂同穷婶母一起乘上郊线电气列车。午后的郊线车乘客屈指可数。很久没往远处去了,我百看不厌地看着窗外风景。空气凉浸浸地一片澄明,山绿得近乎不自然,铁路两旁的树木点点处处缀着红色的果实。

    回程列车上,通道另一侧的座席上坐着一个三十五六光景的瘦削的母亲和两个孩子。大些的女孩穿一件像是幼儿园制服的藏青色哔叽连衣裙,戴一顶带有红蝴蝶结的崭新灰毡帽,窄幅圆帽檐划着柔和的曲线向上翻卷——俨然小动物在她头顶悄然歇息。母亲和小女孩之间夹着三岁左右的小男孩,坐得显然不够舒服。哪班列车上都可见到的常规性母子镜头。既不特别赏心悦目,又不至于大煞风景;既不多么有钱,又谈不上贫穷。我打个哈欠,再次将头脑排空,脸歪向旁边,继续看与车行方向相反的风景。

    她们三人之间发生什么是在大约十分钟后。母女两人那屏息敛气般断断续续的说话声蓦然将我拖回现实。已是薄暮时分,车厢古旧的电灯将三人染成黄色,恍若一幅旧相片。

    “妈妈,可我的帽子……”

    “知道知道了,乖乖的好不好!”

    女孩将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一脸不服气的样子。中间坐的男孩把刚才姐姐戴的帽子拿在手里左一下右一下狠狠地拉扯不止。

    “给人家抢回来嘛!”

    “不跟你说要乖乖的么!”

    “可都弄得那么皱皱巴巴的了……”

    母亲瞥一眼小男孩,不无厌烦地叹了口气。我猜想母亲肯定累了。按揭的偿还和牙医的交款通知单以及过快推进的时间想必将暮色中的她彻底压垮了。

    男孩仍在拉扯帽子。像圆规画出来一般滴溜溜圆的帽檐现已溃掉半边,一侧带有夸耀色彩的红蝴蝶结也在男孩手中揉成了一团,而母亲的漠不关心显然助长了他的气焰。等到他玩腻的时候,我估计帽子的外观恐已荡然无存。

    女孩苦恼了一阵子,看样子也得出了和我同样的结论。她突然伸手推开弟弟的肩,趁对方懈怠之机一把抢过帽子,放在弟弟手够不到的位置。一切都是瞬间完成的,以致母亲和弟弟花了相当于一次深呼吸的工夫才理解其行为的含义。弟弟突然大哭,与此同时母亲“啪”一声一巴掌打在女孩裸露的膝盖上。

    “瞧你妈妈,是他先……”

    “在列车上吵吵闹闹的可不是我的孩子。”

    女孩咬着嘴唇背过脸去,目不转睛地盯视着座席上的帽子。

    “到那边去!”母亲指着我旁边的空位说。

    女孩依然背着脸,试图不理会母亲笔直伸出的手指。但母亲的手指仿佛冻僵一般指着我的左边不动。

    “赶快过去!你已经不再是我的孩子。”

    女孩很无奈地拿起帽子和背包离开座位,慢慢穿过通道,坐到我旁边埋下脸去。看来她难以判断自己是否真的被逐出家门了。她想不开似的一个劲儿扯着两膝之间的帽檐的褶子。万一真被赶走,她想,自己往下该去哪里呢?她抬头看我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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