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婶母的故事
“噢,这星期的立伞架是粉红色嘛!”一个人说。
“是啊,”我应道,“这星期的心情是粉红色立伞架式的么!”
招人喜爱的女孩子们没准也会主动搭话:“嗳嗳,你的立伞架漂亮得不得了哟。”
同背负粉红色立伞架的男人同床共衾,对她们来说也无疑是一场美妙的体验。
然而遗憾的是,我背负的不是立伞架,而是穷婶母。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对我和我背上的穷婶母的兴致迅速淡化,最终只留下些许恶意而彻底消失。归根结蒂——如我的女友所说——任何人都不会对什么穷婶母怀哪家子兴致。最初的一点点好奇走完其应走的路,剩下来的只有海底般的沉默。那是仿佛我同穷婶母已经融为一体的沉默。
3
“看到你出场的电视节目了。”我的女友说。
我们坐在上次那个水池边。有三个月没见她了,现在已是初秋时节。
“好像有点疲倦。”
“是啊。”
“可不大像你哟!”
我点点头。
她把长袖运动衫在膝头叠起好几次。
“你也终于有了自己的穷婶母了么,好像。”
“好像。”
“如何,感觉如何?”
“像是掉在井底的西瓜。”
她像抚摸猫似的抚摸膝头叠得齐整整的柔软的运动衫,边摸边笑。
“对她有所了解了?”
“多多少少。”
“那,可写了点什么?”
“没有。”我稍微摇了下头,“根本写不出,怕是永远写不出了。”
“怯阵了哟!”
“觉得写小说好像一点意思都没有。就如你那次说的,我对什么都奈何不得。”
她咬着嘴唇沉默了好一阵子。
“嗳,问我点什么。或许能多少帮你点忙。”
“作为穷婶母的权威?”
“那自然。”
不知从何处问起。半天才想起一个问题。
“我时常心想,当上穷婶母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我问,“这穷婶母么,是生下来就是穷婶母呢,还是穷婶母式的状况犹如蚂蚁地狱一般,在街头张开大嘴把过路人一个接一个吞下去变成穷婶母呢?”
“彼此彼此。”她说。
“一码事?”
“嗯。就是说,说不定穷婶母自有穷婶母式的少女时代、青春时代,也可能没有,有没有都无所谓。世上肯定充满了几百万条之多的理由,生有生的几百万条理由,死有死的几百万条理由。理由那玩艺儿多大一堆都能摘到手,但你追求的不是那玩艺儿,对吧?”
“不错。”我说。
“她存在,如此而已。”她这样说道,“往下是你接受不接受的问题。”
我们再不说什么,就那样在池边久坐不动。秋日透明的阳光在她的侧脸勾勒出小巧的阴翳。
“不问问我在你背上看见了什么?”
“在我背上看见了什么?”
“什么也没看见。”她微微笑道,“只看见你。”
“谢谢。”我说。
自不待言,时间将平等地掀翻每一个人,一如御者将老马打倒在路旁。然而那打法又极端安静,很少有人意识到自己的被打。
然而我们还是可以通过这个不妨比喻为水族馆玻璃窗的穷婶母,切近地目睹时间的流逝。在逼仄的玻璃箱内,时间像挤橘汁一样挤着婶母,挤到再也挤不出一滴为止。
吸引我的,便是她身上的这种完美性。
真的再也挤不出一滴了!
是的,完美性就好像密封在冰河里的尸体,坐在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