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音提琴和长笛一 场小戏
有个地方拉夫列茨基跟那个……她叫什么名字来着,……跟丽莎谈情说爱。……那是在花园里。……您记得吗?哈哈!他在她身旁走来走去,说这说那,……千方百计要打动她的心,她这个坏包却扭扭捏捏,装模作样,半推半就,……就是把她打死也嫌不解气!”
长笛乐师从床上跳起来,两眼炯炯有光,提高他的男高音,开始争论,证明,解释。……“可是您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低音提琴手反驳说。“莫非我不知道还是怎么的?好一个受过教育的人!屠格涅夫,屠格涅夫。……屠格涅夫又有什么了不起的?没有他这个人倒好些。”
伊凡·玛特威伊奇感到力不从心,沉默下来,可是并没心服。他极力不争吵,咬紧牙关,瞧着他那盖好被子的同屋人。这时候低音提琴手的大头,依他看来,象是一块讨厌而粗笨的木头,他不惜付出很高的代价,只要能容许他在那个脑袋上哪怕只揍一下也行。
“您老是找碴吵架!”低音提琴手说,把他的长身躯安顿在短床上。“您这种性格呀!好,晚安。您灭灯吧!”
“我还要看书。……”
“您要看书,我却要睡觉。”
“不过,我想,不应该限制彼此的自由。……”“那您就不要限制我的自由。……灭灯!”
长笛乐师灭了灯,很久睡不着觉,因为心里满是痛恨和软弱无力的感觉,任何人遇上无知之辈的固执劲头,这种软弱无力的感觉就会油然而生。伊凡·玛特威伊奇每次同低音提琴手争吵后总是浑身发抖,象发了热病一样。早晨低音提琴手照例醒得早,六点钟光景就起床,可是长笛乐师却喜欢睡到十一点。彼得·彼得罗维奇醒来后,没有事可做,就动手修理低音提琴的盒子。
“您知道我们的锤子在哪儿吗?”他叫醒长笛乐师说。“您听我说!瞌睡虫!您知道我们的锤子在哪儿吗?”
“哎,……我想睡觉!”
“睡就睡吧。……谁来拦您睡觉呢?您把锤子给我,自管睡觉好了。”
可是每逢星期六,长笛乐师特别吃苦。一到那天,低音提琴手就卷好头发,扎上蝶形领结,出门到什么地方去探望那些家财豪富而准备出嫁的姑娘。他夜深才从姑娘家里回来,兴高采烈,心情激动,而且带着点酒意。
“喂,老兄,我来给您讲一讲!”他在睡熟的长笛乐师床边沉甸甸地坐下,开始叙述他的印象。“您别睡了,反正有的是工夫睡觉!您简直是个瞌睡虫!哈哈哈。……我见到一个打算出嫁的姑娘。……您明白,那是个金发的姑娘,生着那么一对眼睛,……胖乎乎的。……她长得挺不错,那个调皮的丫头。可是她的母亲,母亲呀!那个老太婆是滑头!手段高明!只要她有心,就用不着请律师帮忙,也能逼你成亲!她答应给六千,可是三千也不给,真的!然而我不会上当,不会的!”
“好朋友,……我要睡觉,……”长笛乐师嘟哝说,把头藏在被子里。
“您倒是听我说呀!您简直是猪,真的!我象朋友似的向您要主意,您却把脸扭过去。……您听着!”
可怜的长笛乐师只好一直听到天亮,低音提琴手开始修理提琴盒才算完事。
“不,我不能跟他住在一起!”长笛乐师在排演的时候发牢骚说。“您相信不?宁可住在天窗上,也比跟他同住好。……他把我折磨得苦透了!”
“那您为什么不从他那儿搬出来呢?”
“有点不好开口。……他会生气的。……我该怎样说明我搬走的理由呢?您教教我:该怎样说呢?我已经反复想过了!”
合住还没满一个月,长笛乐师就已经开始憔悴,抱怨命苦了。可是临到低音提琴手忽然无缘无故向长笛乐师提议,同他一起搬到一个新住宅的时候,生活就越发不堪忍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