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婆
子往口袋那边伸过去,用拳头支着脑袋。他那张泛起红晕的白脸仍然带着刚才经历过的痛苦和恐惧的痕迹。尽管他的脸气愤得变了样子,带着不久以前生理方面和精神方面的痛苦所留下的鲜明痕迹,而且眉毛上,唇髭上,圆形的胡子上都挂着正在溶化的雪,然而那张脸还是很漂亮。
“狗一般的生活!”邮差抱怨说,抬起眼睛望着四壁,仿佛不相信他已经到了暖和的地方似的。“我们差点完蛋!要不是你们的灯光,我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鬼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了结!这种狗一般的生活简直没完没了!
我们这是来到什么地方了?“他压低喉咙问道,抬起眼睛看着诵经士的妻子。
“这儿是古里亚耶夫斯基山岗,归卡里诺甫斯基将军的庄园管,”诵经士的妻子打个冷战,回答说,脸涨红了。
“你听见没有,斯捷潘?”邮差转过身去对马车夫说,马车夫正背着一个大皮袋,卡在房门口。“我们跑到古里亚耶夫斯基山岗上来了!”
“是啊,……真远!”
马车夫用若断若续的沙哑叹息声吐出这几个字,走出去,过一忽儿背来一个小一点的袋子,然后又走出去,这一回拿来一把邮差用的长刀,是系在宽皮带上的,刀的样子颇象民间木板画《奥罗费尔恩床边的尤季芙》上画的那把又长又薄的利剑。他把皮袋子堆在墙边,走出去,在前堂坐下,点上他的烟斗。
“跑了这么多路,也许您想喝点茶吧?”诵经士的妻子问。
“眼下哪有心思喝茶!”邮差皱起眉头说。“我们得赶快暖和一下就动身上路,要不然就会误了邮务列车。我们坐上十 来分钟就走。不过,求你们行行好,给我们领路吧。……”“上帝用这种天气惩罚人啊!”诵经士的妻子叹道。
“嗯,是埃……请问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吗?我们是本地人,在教堂里作事。……我们是教会里的人。……喏,我的丈夫就躺在那儿!萨威里,你快起来,跟人家打个招呼嘛!从前这儿是教区,一年半以前这个教区取消了。当然,从前地主们住在这儿的时候,人很多,也就值得立一个教区,如今呢,地主们不在这儿了,那么您想想看,教会里的人靠什么生活?离这儿最近的一个村子叫玛尔科夫卡,可是就连它也在五俄里以外哟!现在萨威里成了编制以外的人员,……改当看守了。他奉命看管这个教堂。
……“
邮差马上又听到那个女人说,假使萨威里肯到将军夫人那边去一趟,求她给主教写一封信,他就会得到好差事,可是他没有到将军夫人那儿去,因为他懒,而且怕见人。
“不过我们仍旧算是教会里的人,……”诵经士的妻子补充了一句。
“那你们靠什么生活呢?”邮差问。
“教堂有一片草场和一个菜园。不过我们从这两块地里得到的收入却很少,……”诵经士的妻子叹道。“佳科沃村的尼科季木神甫,那个贪心的人,每到夏天的尼古拉节和冬天的尼古拉节都要到这儿来主持礼拜,顺便把收成几乎全拿走了。
没有人给我们做主!“
“你胡说!”萨威里声音沙哑地说。“尼科季木神甫是个圣者,是教会的明星。如果他拿走什么,那也是按规章该拿的。”
“你那口子脾气倒不小!”邮差含笑说。“你结婚很久了吗?”
“到今年大斋前最后一个星期日,已经满三年了。从前我爸爸就在这儿当诵经士,后来,他老人家临死以前,到正教管区监督局去,求他们派一个没结过婚的诵经士到这儿来接替,好让我就地成家。我就嫁给他了。”
“啊哈,这样说来,你倒一个拍子打死了两只苍蝇呢!”邮差瞧着萨威里的后背说。“既得了差事,又得了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