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婆
萨威里没好气地扭动一下大腿,越发往墙那边挨过去。邮差从桌子旁边站起来,伸个懒腰,在邮袋上坐下。他沉吟一 下,就伸出手去揉揉邮袋,把他的长刀放在另一个地方,平躺下去,一条腿碰到了地面。
“狗一般的生活,……”他嘟哝一句,把两只手垫在脑袋底下,闭上眼睛。“我甚至不希望凶恶的鞑靼人过这样的生活。”
不久就万籁俱寂。这儿只能听见萨威里的喘息声和睡熟的邮差平匀缓慢的呼吸声,他每呼一口气都要发出低沉而拖长的呼噜呼噜声。偶尔,他的喉咙里,象车轮似的发出吱……*一声,他的腿就抽动,碰得邮袋沙沙地响。
萨威里在被子里翻个身,慢腾腾地回过头来看一眼。诵经士的妻子正坐在凳子上,两个手心托着脸颊,瞅着邮差的脸。她的目光呆呆不动,就跟满心惊恐的人一样。
“喂,你干吗盯住他?”萨威里生气地小声说。
“这关你什么事?你睡你的!”诵经士的妻子回答说,眼睛没有离开生着淡黄色头发的脑袋。
萨威里生气地吐出他胸中的气,猛的翻回身,脸对着墙。
过了三分钟光景,他又不安地翻个身,爬起来,在床上跪着,把两只手撑在枕头上,斜起眼睛看他的妻子。他妻子仍然不动,瞧着客人。她的脸颊苍白失色,目光里燃着一种奇怪的火。诵经士干咳了一声,肚皮朝下,从床上爬下来,走到邮差跟前,用一块手绢蒙上他的脸。
“你这是干什么?”诵经士的妻子问。
“免得灯光照他的眼睛。”
“那你索性把灯吹灭!”
萨威里狐疑地看了看他的妻子,努出嘴唇凑到小灯上去,可是立刻醒悟过来,把两只手一拍。
“哼,这不就是魔鬼的花招吗?”他叫起来。“啊?哼,难道还有什么活物比女人更狡猾?”
“啊,长衣襟的恶魔②!”诵经士的妻子咬住牙,嘶嘶响地说,恼恨得皱起眉头。“你等着就是!”
然后她舒舒服服地坐好,又定睛瞧着邮差。
邮差的脸给蒙上了,这倒没什么关系。引起她兴趣的,与其说是他的脸,倒不如说是他的整个身体,这个男子的新奇之处。他的胸膛宽阔,有力,他的手瘦长,好看,他那两条筋肉饱满而匀称的腿比萨威里的那两条“矮墩子”好看得多,挺拔得多。这两个人甚至不能相比。
“就算我是长衣襟的魔鬼吧,”萨威里呆站了一忽儿,说,“他们也不该在这儿睡觉呀。……是埃……他们在办公事,我们却把他们留在这儿,我们就要负责。既是运邮件,那就去运,不该睡觉嘛。……喂,你!”萨威里朝前堂喊了一声。
“你,赶车的,……你叫什么名字来着?要我送你们一程还是怎么的?起来,带着邮袋可不能睡觉!”
动了肝火的萨威里跑到邮差跟前,拉一下他的衣袖。
“喂,先生!要赶路就去赶路。再不走,那可就不对头了。
……睡觉是不行的。“
邮差跳起来,又坐下,用茫然的目光扫了一眼小屋,又躺下去。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去赶路?”萨威里喋喋不休地说,拉他的衣袖。“要知道,办邮务就是要把邮件按时送到,听见没有?我来送你们一程。”
邮差睁开眼睛。他已经暖和过来,刚才酣畅地睡过一觉,正浑身发软,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象在迷雾中似的看见诵经士妻子的白脖子和她那凝然不动的、油亮的目光,就闭上眼睛,微微一笑,仿佛在做梦似的。
“哎,这样的天气怎么能赶路!”他听见一个柔和的女人声音说。“自管睡吧,踏踏实实地睡吧!”
“那么邮件呢?”萨威里不安地说。“谁来运邮件呢?莫非你去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