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
心的喊叫,感到右肩上痛得厉害,忽然有一种湿润温热的东西顺着他整个胳膊和胸脯流下去。后来他听见玛克辛的声音,看明白侦讯官跑过来,脸上露出惊吓的神情。……直到他们硬掰开他的手指,对他申明说狼已经死了,他才松开手,放掉他的仇敌。强烈的感受闹得他昏昏沉沉,他一路走回磨坊,感到鲜血已经流到他的大腿上,流到右脚的靴子里,感到自己快要昏厥了。他见到灯火、茶炊、酒瓶,这才清醒过来,想起刚才他经历过的种种恐怖和危险,而且这种危险对他来说还只是刚刚开头。他脸色苍白,瞪大眼睛,满头大汗,在麻袋上坐下,两条胳膊软弱无力地垂下来。侦讯官和玛克辛给他脱下衣服,包扎伤口。伤势不轻。狼抓破了他整个肩膀上的皮肤,甚至触动了肌肉。
“为什么您没把它丢进河里?”面色苍白的侦讯官正在给他止血,激昂地说。“为什么您没把它丢进河里呀?”
“我没往那儿想!我的上帝啊,我没往那儿想!”
侦讯官本来已经开始安慰他,鼓舞他,可是既然先前他用浓重的色彩着意渲染过恐水症,那么一切安慰的话语就都不得体,因此他认为还是不说为妙。他好歹扎完伤口,就打发玛克辛到庄园上把马车叫来,可是尼洛夫等不及马车来就步行回家去了。
早晨六点钟光景,尼洛夫脸色苍白,蓬头散发,由于伤口疼痛和通宵没睡而面容憔悴,坐着马车来到磨坊。
“老大爷,”他对玛克辛说,“你把我送到米龙那儿去!赶快!我们走吧,你也坐上车!”
玛克辛也脸色苍白,通宵没睡。他心慌意乱,好几次往四下里看一眼,然后小声说:“不用去找米龙,老爷。……说句不怕您见怪的话,我也会治呢。”
“好,不过要快点,劳驾!”
尼洛夫急得直跺脚。老人叫他面朝东方,然后他嘴里念念有词,给他喝下一杯气味难闻的温热液体,有点苦艾的味道。
“可是斯乔普卡死了,……”尼洛夫喃喃地说。“就算民间有丹方吧,可是……可是斯乔普卡怎么会死了呢?你还是把我送到米龙那儿去吧!”
他从他不相信的米龙家里出来,坐上马车到医院去找奥甫钦尼科夫。在那儿,他服下颠茄④药丸,医师吩咐他躺在床上静养,可是他却换乘一辆马车,不顾胳膊的剧痛,赶到城里去找那儿的医师了。
大约过了四天,正是夜色降临的时候,他跑进奥甫钦尼科夫家里,倒在一张长沙发上。
“大夫!”他喘吁吁地开口说,不住用袖子擦掉苍白消瘦的脸上的汗水。“格利果利·伊凡内奇!您想拿我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反正我再也不能照这样过下去!您要就治好我,要就毒死我,可就是别这么丢下我不管!请您看在上帝面上!我要疯了!”
“您应当躺在床上静养才对,”奥甫钦尼科夫说。
“哎,说什么躺在床上,去您的吧!我是用俄国话正正经经问您:我该怎么办?您是大夫,应当帮助我!我在受苦啊!
我每分钟都觉得我要发疯了。我睡不着,吃不下,什么工作也干不成!喏,我口袋里放着一支手枪。我每分钟都把它取出来,想朝着脑门子放一枪!格利果利·伊凡内奇,您就给我想想办法吧,看在上帝面上!我该怎么办呢?您说说看,莫非我该去找个教授看病?“
“这没关系。您愿意去就去吧。”
“您听我说,假定我登一个悬赏广告,说是谁能医好我的病,谁就得五万,行不行?您觉得怎样?啊?不过,等不到广告登出来,等不到……我就已经发疯十次了。我现在不惜交出我的全部家产!您医好我的病,我就给您五万!您想点办法吧,看在上帝面上!我不理解您这种可恶的冷漠态度!您要明白,我现在嫉妒每只苍蝇,……我不幸啊!我全家都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