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密顾问官
我母亲跟所有的母亲一样,加枝添叶,夸大其辞地开始叙述我的学业成绩和良好品行。我呢,在舅舅身旁走动,按照礼节不住向他深深地鞠躬。等到我母亲开始抛出钓钩,试探地说起我既然有出色的才能,那就不妨进入中等武备学校,享受官费待遇,而我按照礼节,必须哭哭啼啼,请求舅舅说情的时候,舅舅忽然停住脚,吃惊地摊开两只手。
“圣徒啊!这是谁?”他问。
原来我们的管家费多尔·彼得罗维奇的妻子达契雅娜·伊凡诺芙娜,正顺着林荫道照直向我们这边走来。她拿着一 条上过浆的白衬裙和一块长方的熨衣板。她走过我们身边,透过睫毛朝客人羞怯地看一眼,脸红了。
“这儿的奇迹层出不穷啊,……”舅舅从牙缝里吐出这么一句话,亲切地瞧着她的后影。“你这儿,姐姐,每走一步都会遇上一件出人意外的事,……我敢对上帝起誓。”
“她是我们这儿的美人,……”母亲说。“这是经人说媒,由费多尔从城郊那边把她娶来的,……离这儿有一百俄里呢。
……“
达契雅娜·伊凡诺芙娜并不是每个人都会称之为美人的。她是个娇小丰满的女人,年纪二十岁上下,身材匀称,眉毛乌黑,老是面色红润,模样动人,然而她的脸容和她的全身却没有一个重大的特征,没有一个大胆的线条足以引人瞩目,仿佛大自然创造她的时候,缺乏灵感和信心似的。达契雅娜·伊凡诺芙娜羞怯,腼腆,品行端正,走路轻柔平稳,很少说话,难得发笑,她的全部生活就跟她的脸和梳光的头发那样平和而安稳。舅舅眯细眼睛瞧着她的后影,微笑着。母亲定睛细看他那张含笑的脸,变得严肃起来。
“那么您,兄弟,至今还没有结婚!”她说,叹口气。
“没有结婚。……”
“什么缘故呢?”母亲轻声问道。
“该怎么对你说好呢,这是生活造成的。我年轻的时候只知道埋头工作,顾不上生活。等到我想要生活,回头一看,已经五十年过去了。我没来得及结婚!不过,谈这些……是乏味的。”
母亲和舅舅同声叹口气,往前走去。我却离开他们,跑去找我的教师,想跟他谈谈我的印象。波别季姆斯基在院子当中站着,庄严地瞧着天空。
“看得出来,他是个很有教养的人!”他摇头晃脑地说。
“我希望我能跟他相处得好。”
过了一个钟头,母亲走到我们的房间里来。
“我的亲人,我愁死了,”她开口说,长吁短叹。“要知道,我弟弟是带着听差一块儿来的,可是象那样的听差,求上帝保佑他吧,既不好让他住在厨房里,也不好把他安置在前厅里,非给他一个单独的房间不可。我想不出该怎么办!也许只好这样:孩子们,你们能不能暂时搬到厢房去跟费多尔同住?把你们的房间让给那个听差住,怎么样?”
我们回答说完全同意,因为住在厢房比住在正房,处在母亲眼皮底下,要自由得多。
“简直愁死人了!”母亲继然说。“我的弟弟说他不在中午吃中饭,而要按京城的规矩,下午六点多钟才吃中饭。我简直愁得晕头转向!要知道,到七点钟,中饭的菜可就要在炉子上炖过头了。真的,男人哪怕有很大的聪明才智,对家务事也总是一窍不通的。合该我倒霉,只好做两次中饭。你们,孩子们,照旧中午吃中饭。我这个老太婆只好熬到七点钟陪我的亲弟弟吃饭。”
接着,母亲长叹一声,吩咐我要博得舅舅的欢心,说上帝是为了叫我交好运才打发他来的,然后她就跑到厨房去了。
当天,我和波别季姆斯基就搬到厢房里去了。他们把我们安置在一个穿堂屋里,在前堂和总管的卧室之间。
尽管舅舅光临,而且我们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