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
道岗棚,旁边路基上有个人影,大概是看守。
“你看见了?”我问,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看见谁?你说什么?”
“有一节火车在这儿跑过去了! ……”?pgt;
“看见了,……”那个汉子不大乐意地说。“它跟一列货车脱了钩。在一百二十一俄里的里程碑那儿有一道斜坡,……列车爬上坡去。最末一节车厢的链子经不住,脱了钩,往回 跑。……如今可追不上它了!”我对自己说。“这个现象所以可怕,无非是因为无法理解而已。……大凡无法理解的东西都神秘,因而也就可怕。 ” ?pgt;
我经历到的第二次恐惧也很厉害,那是在早春季节,有一天我在树林里打猎归来的时候。当时暮色苍茫。刚刚下过一场雨,树林里的道路上满是水洼,脚底下的泥浆咕唧咕唧响。紫红色的晚霞照透整个树林,染红了桦树的白色树干和嫩叶。我身体劳乏,几乎走不动了。
我在林中道路上走着,出乎意外,在离家五六俄里远的地方遇到一条大黑狗,属于潜水犬①品种。这条狗从我身边跑过去,凝神瞧着我,照直看我的脸,然后又往前跑去。
“挺好的一条狗,……”我暗想。“是谁家的呢?”
我往四下里看一眼。那条狗在十步开外站住,目不转睛地瞧着我。我们默默地互相看了一忽儿,后来那条狗大概瞧见我注意它而心里高兴,慢腾腾地走到我跟前,摇着尾巴。
我往前走。这条狗跟在我身后。
“这是谁家的狗呢?”我问自己。“它是从哪儿来的?”
方圆三四十俄里内的地主我全都熟悉,他们的狗我也认识。他们没有一个人有这样的潜水犬。那么它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呢?它怎么会来到这儿,来到这个偏僻的树林里?这条跨一向没有人乘车经过,只有运木柴的人才来这儿。说它是某个过路人丢失在这儿的,那也几乎不可能,因为地主们是不会从这条路到什么地方去的。
我在一个树桩上坐下休息,开始打量我的旅伴。它也坐下,扬起头,眼巴巴地瞧着我。……它瞅着我,连眼皮也不眫一下。究竟是受到寂静、林中的阴影和声音的影响呢,还是疲劳的结果,我不知道,总之,在那两只普通的狗眼凝神注视下,我忽然心惊肉跳。我想起浮士德和他的叭喇狗,想起神经质的人疲乏后有的时候会发生幻觉。这样一想不要紧,我赶快站起来,赶快往前走。潜水犬跟在我后面。……“走开!”我叫道。
那条狗多半喜欢我的声音,因为它快活地往前一窜,跑到我前面去了。
“走开!”我又叫道。
狗回过头来看一眼,注意地瞧了我一忽儿,快活地摇尾巴。显然我的威吓声引起了它的兴致。我本该对它亲热一下才是,可是浮士德的叭喇狗没有在我的头脑里消失,恐惧的感觉越来越尖锐。……紧跟着天黑下来了,这使得我格外心慌意乱,每次那条狗跑到我跟前,用尾巴拍我,我就胆寒地闭上眼睛。当初我见到钟楼上的亮光和那节车厢的时候发生过的情形,如今又重演了:我再也忍不住,撒腿就跑。……我回到家里,看见一个客人,是我的老朋友。他打过招呼后,开始对我抱怨说,他坐着马车到我家来,在树林里迷了路,他那条贵重的好狗就此走失了。
「注释」
①纽芬兰所产的一种善于游泳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