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潭
到家里来。他的模样极其狼狈,垂头丧气。
“我要单独跟你谈一谈,……”他鬼鬼祟祟地对表哥说。
他们走进书房。中尉扣上房门,没开口讲话,却先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走了很久。
“出了一件怪事,老兄,”他开口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好了。你不会相信的。……”他就吞吞吐吐,涨红了脸,眼睛没看表哥,把借据的事讲了一遍。克留科夫叉开腿,低下头听着,皱起眉头。
“你这是说笑话吧?”他问。
“哪是说笑话?谁还有心思说笑话!”
“我不懂!”克留科夫喃喃地说,涨红脸,摊开手。“从你这方面来说,这简直是……不道德。那个骚娘们儿当着你的面干出鬼才知道的事,犯下刑事罪,做出下流的勾当,可是你倒凑上去跟她亲嘴!”
“可是连我自己也不明白怎么会这样!”中尉小声说,负疚地眫着眼。“老实说,我真不明白!我有生以来还是头一次碰上这么一个怪物!她降伏我,不是凭美貌,也不是凭聪明,而是,你知道,凭老脸皮,无耻。……”“老脸皮,无耻。……你也太不嫌肮脏了!你真要是这么喜欢老脸皮和无耻,那你就索性从泥地里拉出一条猪来,把它活生生地吞下肚去!那样至少破费不多,可是,现在呢,两千三啊!”
“看你说得这么不堪入耳!”中尉皱着眉头说。“我以后还给你两千三就是!”
“我知道你会还,可是问题难道是在钱上?滚它的吧,那些钱!惹我生气的是你这么草包,窝囊,……该死的懦弱!你还是未婚夫呢!居然有了未婚妻!”
“可是你少提这些,……”中尉涨红脸说。“现在连我自己都厌恶我自己。我巴不得钻进地缝里去才好。……我满心厌恶和懊丧:现在我为那五千只好去麻烦姑母了。……”克留科夫怨气不息,唠叨很久,然后平下气来,在沙发上坐下,开始嘲笑表弟。
“好一个中尉!”他说,声调里带着鄙夷的讥诮。“好一个未婚夫!”
忽然,他象给蛇咬了一口似的跳起来,顿一下脚,满房间跑来跑去。
“不,这件事我不能就这么放过去不管!”他摇着拳头,开口说。“我要把借据收回来!非收回来不可!我要给她点厉害看看!一般说来,男人不兴打女人,可是我要把她打得遍体鳞伤,……叫她一块好肉也剩不下!我可不是什么中尉!老脸皮和无耻打动不了我的心。不行,见她的鬼!米希卡,”他叫道,“你跑去吩咐一声,替我把那辆轻便马车套上快马!”
克留科夫很快地穿上外衣,不听忧心忡忡的中尉的劝,坐上马车,果断地挥一下手,直奔苏萨娜·莫伊塞耶芙娜家去了。中尉久久地望着窗外,瞧见克留科夫的马车后面卷起滚滚的烟尘,就伸个懒腰,打个呵欠,走回自己的房间。过了一刻钟他就睡熟了。
五点多钟,有人叫醒他去吃中饭。
“阿历克塞可真好!”表嫂在饭厅里迎着他说。“他逼得大家都等他,没法吃中饭!”
“莫非他还没回来?”中尉打着呵欠说。“嗯,……大概到佃户家里去了。”
可是临到开晚饭,阿历克塞·伊凡诺维奇还是没回来。他的妻子和索科尔斯基断定他在佃户家里打纸牌入了迷,多半就在那儿过夜了。其实,所发生的事跟他们推测的全然不同。
克留科夫第二天早晨才回来,跟谁也没打招呼,一言不发,径自溜到他的书房里去了。
“哦,怎么样?”中尉睁大眼睛瞧着他,小声说。
克留科夫摇一下手,鼻子里哼一声。
“可是怎么了?你笑什么?”
克留科夫倒在长沙发上,把头塞到靠垫底下,极力忍住大笑,不由得全身发抖。过了一分钟他坐起来,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