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坊外
一口唾沫。打鱼问题讲到无可再讲以后,他想起以前他自己有过两袋面粉,似乎被修士们“蒙混”去了,就开始为那两袋面粉骂街。后来他发觉叶甫塞喝醉了酒,不干活,就丢下修士,朝着那个工人发脾气,弄得空中满是刁钻古怪而又难听的骂人话。
两个修士先是隐忍着,光是大声叹气,可是不久克辽巴就受不住了。……他把两只手合在一起,带着哭音说:“神圣的主宰啊,再也没有比要我到磨坊来更苦的差事了!这儿是个活地狱!地狱,真是地狱呀!”
“那你就别来!”磨坊主人顶他一句。
“圣母啊,我倒情愿不来,可是另外我们到哪儿去找磨坊呢?你自己想一想吧,这一带除了你的磨坊再也没有第二家了!简直只好活活饿死,要不然就把没磨过的麦粒生吞下去!”
磨坊主人不肯干休,继续向四面八方抛出叫骂声。看得出来,发牢骚和谩骂在他已经养成习惯,跟吧唧烟斗一样了。
“你至少不要提魔鬼吧!”克辽巴恳求道,惊慌地眫巴眼睛。“得了,你少说几句吧,劳驾!”
磨坊主人不久就沉默了,然而这倒不是因为克辽巴央求他。原来水坝上出现一个身材矮小而驼背的老太婆,面容忠厚,穿一件古怪的、象甲虫的背脊般的花条长外衣,随身带一个小包,拄着一根小拐杖。……“你们好,神甫!”她吐字不清地说,对修士们深深地鞠躬。“上帝保佑!你好,阿辽宪卡①!你好,叶甫塞!……”“您好,妈妈,”磨坊主人嘟哝道,眼睛没瞧着老太婆,皱起眉头。
“我到你这儿做客来了,我的好孩子!”她说,不住微笑,温柔地瞧着磨坊主人。“我很久没有见到你了。大概从圣母升天节 ②起,我们就没见过面了。……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跟我一起待会儿吧!不过你好象瘦了。……”小老太婆在磨坊主人身旁坐下。在这个大汉身旁,她穿着那件小小的长外衣越发象是甲虫了。
“是啊,从圣母升天节起就没见过面了!”她继续说。“我一直惦记着你,想你把心都想痛了,儿子,可是临到我要动身来看你,不是天下雨,就是我得病了。……”“现在您是从城郊来吧?”磨坊主人闷闷不乐地问。
“从城郊来。……从家里照直上这儿来的。……”“您既然有病,体质又这么单薄,就该待在家里,不该出来做客。嗯,您到这儿来干什么?您也不怕磨破鞋底!”
“我来看看你呗。……我呢,有两个儿子,”她转过脸去对修士说,“这是一个,另外还有一个瓦西里,住在城郊。一 共只有这么两个。我活着也罢,死了也罢,他们都无所谓,可是,在我的眼里他们到底都是亲人,是我的安慰。……他们缺了我倒能活下去,我呢,缺了他们就好象一天也活不下去。
……不过,神甫,我年纪老了,从城郊走到他这儿,觉得吃力了。“
紧跟着是沉默。修士们已经把最后一个袋子抬进堆房里,在大车上坐着休息了。……醉醺醺的叶甫塞手里仍旧揉搓着鱼网,睡意蒙眬地频频点头。
“您来得不是时候,妈妈,”磨坊主人说,“我马上就要坐车到卡里亚席诺村去了。”
“去吧!上帝保佑你!”老太婆叹道。“不要为了我就丢开正事不办。……我歇上一个钟头就回去了。……瓦夏③和他的孩子都问你好,阿辽宪卡。……”“他还在灌酒吗?”
“喝得倒不算太多,不过喝总是喝的。这种罪孽也用不着隐瞒,他是在喝酒。……你知道,他也没有钱喝很多的酒,除非有好心的人请他喝。……他的日子过得苦啊,阿辽宪卡!我瞧着他就难受。……家里没有东西吃,孩子穿得破破烂烂,他自己也不好意思上街,裤子全破了窟窿,皮靴也没有。……我们一家六口挤在一个房间里睡觉。真是穷极了,穷极了,没法想象还有比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