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祝会
力尽!我好象没在设宴人的名单上签过名,不过我仍旧要……喝点白酒。”
“你接着说,你接着说!”演员们对接受庆祝的人挥着手说。
季格罗夫把眉头皱得更紧,开口说:
“如果,诸位先生,有谁不喜欢我的话,那就让他出去,反正我习惯了实话实说,而且……而且任什么魔鬼我都不怕。
……谁也别想禁止我说话。……是啊。……我想说什么,我就说什么。……我是自由的!“
“好,你就说吧!”
“总之,我想对你们说:近年来舞台艺术走……走下坡路了。……这是什么缘故呢?这是因为它落在……”悲剧演员做出狰狞的脸色,压低喉咙,咬牙切齿地说,“……落在卑鄙的贪财汉手里了,他们是些可鄙的、专门抓钱的奴仆,艺术的刽子手,天生只会在艺术之宫里爬来爬去,不配当头脑!一 点不假!”
“等一下,等一下,”季阿曼托夫正把鹅肉烧白菜放到自己的盘子里,打断他的话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艺术确实在走下坡路,然而是什么缘故呢?因为看法变了!现在有个风气,要求舞台上有生活气息。我的老兄,舞台上才不需要生活气息呢。什么生活气息,滚它的吧!那种东西你到处都可以看到:小饭铺里有,家里有,市集上有,至于戏院里,要的是强烈的表演!这儿要的是强烈的表演!”
“什么强烈不强烈!这儿需要的是少一点骗子和流氓,不是强烈!要是演员们一连几个月拿不到薪金,哪里还说得上什么强烈!”
“你看看你这个人啊!”剧团经理叹道,脸上做出要哭的样子。“你老是爱说刻薄话!何必这么绕着弯子,说半句留半句?你该痛痛快快照直说出来。……不过我没有工夫了,要知道我跑到这儿来只能待一忽儿就得走。……我还要跑到印刷厂去。……”季阿曼托夫跳起来,在桌子旁边犹豫一下,悲伤地斜起眼睛瞥一下鹅肉,然后向大家一鞠躬,迈着碎步往门口走去。
“这把圈椅你们是从剧院里拿来的!”他一边往门口走,一 边指着接受庆祝的人坐着的圈椅说。“别忘了搬回去,要不然,往后上演《哈姆雷特》的时候,克劳迪斯⑧就没有圈椅坐了。
祝你们健康!“
他走后,接受庆祝的人愤愤不平。
“正派人可不是这么办事的,”他发牢骚说。“你们也太不象话了。……为什么你们不支持我?我原想把那条狗臭骂一 顿。……”上甜食后,两个女演员起身告辞,走掉了。接受庆祝的人无精打采,嘴里骂着难听的话。葡萄酒的瓶子都空了,因此演员们重新喝白酒。人们围着饭桌纷纷讲故事,等到大家肚子里的故事讲完,就开始回忆以往的经历。这类回忆素来是演员聚会场合最好的点缀。每逢俄国演员态度诚恳,不谈阴谋、艺术的衰败、报刊的偏私之类的废话,而叙述他们的所见所闻,他们总是无限动人的。……有的时候只要倾听一 个消瘦憔悴的喜剧演员回忆过去,您的脑海里就会生出一个极其动人而且饶有诗意的形象:这个人固然极其轻狂,任性,往往沾染了恶习,然而不知疲倦地四处漂泊,象石头那样坚忍不拔,性格热烈,不肯安宁,充满信心而又永远不幸,论性情的开阔、无忧无虑的胸襟、不平常的生活方式,都类似古代的勇士。……您只要听一听这种回忆,就能原谅这个追述往事的人犯过的一切有意无意的过失,倾心于他,嫉妒他了。
九点多钟,参加宴会的人开始付清宴席费用,这当然免不了要费很多唇舌,甚至把旅馆老板叫来。不过这时候睡觉还嫌太早,所有的演员从“卡尔斯”出来后,就往“格鲁吉亚”走去,在那儿打台球,喝啤酒。
“诸位先生,喝香槟!”接受庆祝的人兴致勃勃地说,“今天……我想喝香槟!我请大家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