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
了根似的,热情洋溢地瞧着他的脸。
“您就拿我的母亲来说吧!”他讲道,向她伸出手去,做出恳求的脸色。“我毒害了她的生活,而且按她的看法,我败坏了里哈烈夫家族的门风,我给他带来了只有最恶毒的敌人才能带来的那么多祸害,可是,怎么样呢?我的弟兄常给她几个小钱供她在教堂里买圣饼,做祈祷用,她呢,却按捺住她的宗教感情,把那些钱攒起来,悄悄地打发人送给她那不成器的格利果利!单是这件小事就远比一切理论、聪明的话语、三万五千种昆虫更强有力地教育和提高人的灵魂!这样的例子我可以给您举一千个。喏,就拿您来说!外边是暴风雪,黑夜,您呢,却坐着雪橇赶到您哥哥和父亲那边去,为的是在节日用您的照拂使他们感到温暖,其实,说不定,他们并没想念您,把您忘记了。您等着瞧吧,您爱上一个人,就会跟着他到北极去。您会去的,不是吗?”
“是的,如果……我爱他的话。”
“说的就是啊!”里哈烈夫高兴地说,甚至顿一下脚。“真的,我跟您认识,高兴极了!我的命运太好,我总是遇见好人。不论哪一天我都能结识这种人,为这种人我简直甘愿献出我的生命。在这个世界上,好人远比坏人多。您看怪不怪,我和您已经开诚相见,掏出心来谈话了,就跟相识了一百年似的。我跟您说吧,有的时候一个人克制自己十年之久,沉默寡言,不愿意向朋友和妻子倾吐衷曲,可是在火车上遇到一个军事学校的学生,却把心里的话都对他倒出来了。我还只是第一次荣幸地跟您见面,可是我却直认不讳地向您讲出我心底里的话,在这以前,我可从来没有这样做过。这是什么缘故呢?”
里哈烈夫搓着手,快活地微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又讲起女人。这当儿教堂里打起钟来,召人去做晨祷。
“主啊!”萨霞哭起来。“他说个没完,不容人睡觉!”
“啊,对了!”里哈烈夫醒悟过来说。“这怪我不好,小乖乖。你睡吧,睡吧。……除了她,我还有两个男孩,”他小声说。“他们,小姐,都在伯父家里住着,这一个呢,缺了父亲就一天也活不下去。她难过,抱怨,可是缠住我不放,就跟苍蝇见了蜜似的。我,小姐,唠叨得太多,恐怕您也该休息了。我给您铺床,可以吗?”
他没等她许可,就把那件湿外套抖搂一下,在长凳上铺开,毛皮朝上,然后把丢在那里的披巾和头巾收集在一处,把大衣卷成筒状,当作枕头。他默默地做着这些事,脸上现出卑顺的崇敬神情,倒好象他手里摆弄的不是女人的衣物,而是圣器的碎片似的。他全身露出负疚而困窘的神态,仿佛他在一个弱女子面前为他的身量和力气觉得难为情似的。……等到伊洛瓦依斯卡雅躺下,他就熄掉蜡烛,在火炉旁边的矮凳上坐下。
“是啊,小姐,”他小声说,点上一支粗纸烟,把烟雾喷到火炉里。“大自然赐给俄国人异乎寻常的信仰能力、追根究底的智慧、苦思冥想的才能,然而这些东西一碰到闲散、懒惰以及轻率的幻想,就都粉碎了。……真的,小姐。……”伊洛瓦依斯卡雅惊奇地瞅着黑暗,只看得见圣像上面的一块红光和里哈烈夫脸上闪烁着的炉中火光。黑暗、钟声、风雪的怒号、瘸腿的学徒、抱怨的萨霞、不幸的里哈烈夫以及他那番话,统统混在一起,形成一个庞大的印象,上帝创造的这个世界在她心目中显得光怪陆离,充满奇迹和魅力。刚才听到的一番话还在她耳朵里响着,人类的生活,依她看来,就跟一篇优美的、饶有诗意的、没有结局的神话似的。
庞大的印象越变越大,使得她的知觉越来越模糊,终于把她送进了睡乡。伊洛瓦依斯卡雅睡着了,不过仍旧看见长明灯和大鼻子,一块红光在那鼻子上跳动。
她听见哭声。
“亲爱的爸爸,”孩子的声音温柔地恳求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