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洛嘉
产到哪儿去了?您的钱到哪儿去了?您全花光了!我倒不为贫穷害羞,可是有这样的母亲,我却感到害羞。……每逢我的同学问起您,我总是脸红。”
在火车上,他们要坐两站才到家。沃洛嘉始终站在车厢外面的平台上,周身发抖。他不愿意走进车厢去,因为车厢里坐着他痛恨的母亲。他憎恨自己,憎恨乘务员,憎恨火车头冒出的烟,憎恨寒冷,他认为他的颤抖就是由这种寒冷引起的。……他心里越是沉重,他就越是强烈地感到,在这个世界上,有个什么地方,人们过着纯洁、高尚、温暖、优美的生活,那种生活里充满爱情、温暖、欢乐、自由。……他这样感觉着,十分苦闷,甚至惹得一个乘客定睛瞧着他的脸,问道:“大概您牙痛吧?”
在城里, maman和沃洛嘉住在贵族夫人玛丽雅·彼得罗芙娜家里,那位夫人租下一所大房子,再把房间分租给房客们。 Maman租了两个房间,一个房间有几扇窗子,房里放着她的床,墙上挂着两个金边镜框,里面嵌着画片,这个房间由她自己住,另一个房间紧挨着这个房间,又小又黑,由沃洛嘉住。小房间里放着一张长沙发,他就睡在那上面,除此以外就没有任何家具了。整个房间摆满装衣服的柳条筐、帽盒以及maman不知为什么保存下来的种种废物。沃洛嘉温课是在母亲房间里或者“公用房间”里,所谓“公用房间”是一个大房间,所有的房客在那儿吃午饭,傍晚也都在那儿聚会。
他回到家,就往长沙发上一躺,盖上被子,想止住他的颤抖。那些帽盒、柳条筐、废物使他想起他没有一个自己的房间,没有一个避难所可以借此躲开 maman和她的客人,躲开如今从“公用房间”里传来的说话声。那些丢在墙角上的书包和书使他想起他没有参加考试。……不知什么缘故,他没来由地想起曼东④,以前,他七岁的时候,跟已故的父亲在那儿住过,他还想起比亚利兹⑤,想起跟他一块儿在沙滩上奔跑过的两个英国女孩。……他竭力回想天空和海洋的颜色,回 想海浪的澎湃,回想他当时的心境,可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英国女孩在他的想象里不住地闪动,象活的一样,可是其余的印象却混成一团,胡乱地飘动着。……“不,这儿冷,”沃洛嘉想着,从沙发上起来,穿上制服大衣,走到“公用房间”去了。
人们正在“公用房间”里喝茶。茶炊旁边坐着三个人:他的 maman,一个年老的音乐女教师,戴着玳瑁架的pince - nez⑥,还有个上了年纪而且很胖的法国人阿甫古斯青·米海雷奇,他在一家化妆品工厂里工作。
“我今天没吃午饭,”他的 maman说。“我得打发女仆去买面包。”
“杜尼雅希!”法国人叫了一声。
不料女仆已经由女房东不知差遣到哪儿去了。
“哦,这也没关系,”法国人说,畅快地微笑着。“我自己马上去买面包就是。哦,这没什么!”
他就把他那支辛辣发臭的雪茄烟放在一个显眼的地方,戴上帽子,走出去了。他走后,他的 maman就开始对音乐女教师讲她怎样在舒米兴家里做客,人家待她多么好。
“要知道,丽丽·舒米兴娜是我的亲戚,……”她说。
“她故去的丈夫舒米兴将军是我丈夫的表哥。她出嫁前是柯尔勃男爵家的小姐……”“ Maman,您在胡说!”沃洛嘉生气地说。“您何必说谎呢?”
他知道得很清楚, maman说的是实话。她所讲的关于舒米兴将军和将军夫人原是柯尔勃男爵小姐的话,没有一句是谎言,可是他仍旧觉得她在说谎。她说话的口气也好,脸上的神情也好,她的眼光也好,总之,一切都显得她在撒谎。
“您在说谎!”沃洛嘉又说一遍,伸出拳头捶一下桌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