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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诃夫1887年作品第四卷 医师
已经黑下来,奥尔迦·伊凡诺芙娜站在窗边,好比一个剪影。

    “要点灯吗?”茨威特科夫问。

    没有答话。那只牛虻仍旧飞来飞去,碰撞天花板。外边没有一点声音传进来,好象整个世界都在跟医师一块儿思索,不敢贸然开口说话似的。奥尔迦·伊凡诺芙娜不再哭了,跟先前那样一句话也不说,瞅着花圃。茨威特科夫走到她跟前,在昏暗的暮色中看一眼她那苍白的、由于愁苦而憔悴的脸,那脸上的神情如同以前她害着极其严重的偏头痛、使她神志不清的时候他看到的神情一样。

    “尼古拉·特罗菲梅奇!”她叫他的名字。“您听我说,请人来会诊一下怎么样?”

    “好,我明天去请。”

    凭医师的语调很容易听出他不大相信会诊能有什么效验。奥尔迦·伊凡诺芙娜还想再问一句话,然而哭泣不容她讲出口。她又把脸贴在窗幔上。这时候,从窗外清楚地传来在别墅区演奏的乐队的声音。不但可以听见铜号声,就连提琴和长笛的声音也听得清。

    “如果他痛苦,那为什么不出声呢?”奥尔迦·伊凡诺芙娜问道。“他成天价一点声音也没有。他从不诉苦,也从不啼哭。我知道,上帝从我们手里夺走这个可怜的男孩是因为我们没能好好爱护他。他是个什么样的宝贝啊!”

    乐队奏完了进行曲,过了一忽儿,奏起欢乐的圆舞曲,跳舞开始了。

    “主啊,难道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奥尔迦·伊凡诺芙娜哀叫道。“尼古拉!你是大夫,一定知道该怎么办!您明白,他这样夭折,我受不了!我活不下去啊!”

    医师不善于跟哭着的女人讲话,就叹一口气,在客厅里慢腾腾地走来走去。随后是令人难受的沉默,时不时地被哭声和毫无益处的问话所打破。乐队已经奏完一支卡德里尔舞曲、一支波尔卡舞曲和另一支卡德里尔舞曲。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在隔壁大厅里,一个女仆点起一盏灯。医师始终没有放下手里的帽子,一直打算开口说话。奥尔迦·伊凡诺芙娜好几次走到她儿子那边去,每次都在他身旁坐上半个钟头,再回到客厅里来。她不时痛哭,抱怨。光阴痛苦地拖下去,这个傍晚好象没有尽头似的。

    等到夜深,乐队奏完一支科奇里翁舞曲,停止演奏后,医师准备告辞了。

    “我明天再来,”他说着,握一下女主人的冰冷的手。“您睡觉吧。”

    他在前厅穿上大衣,手里拿着手杖,站了一忽儿,想了想,又回到客厅里。

    “我,奥尔迦,明天再来,”他用发抖的声音又说一遍。

    “您听见了吗?”

    她没答话,似乎伤心得失去说话的能力了。茨威特科夫没脱掉大衣,也没放下手杖,挨着她坐下,用一种跟他那魁梧笨重的身材完全不相称的、低抑温柔的絮语声讲起来:“奥尔迦!请您看在您这种悲痛的份上吧,……讲到这种悲痛,我也是有同感的。……总之,在目前,在说谎无异于犯罪的时候,我求您对我说句实话。您素来一口咬定,说这个男孩是我的儿子。这是真话吗?”

    奥尔迦·伊凡诺芙娜没讲话。

    “您是我一生当中热爱过的唯一的女人,”茨威特科夫接着说,“您没法想象您的谎话多么深重地侮辱了我的感情。

    ……好,我请求您,奥尔迦,您这辈子至少对我说一次实话吧。……在当前这种时候,人不能说假话。……请您告诉我,说米沙不是我的儿子。……我等着您。……“”他是您的儿子。“

    奥尔迦·伊凡诺芙娜的脸相已经看不清楚了,不过茨威特科夫从她的声调里却听出犹豫不定的口气。他叹口气,站起来。

    “就连在这种时候,您也忍心说谎话,”他用平时的声调说。“在您的心目中,没有一件事是神圣的!请您听着,您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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