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诃夫1887年作品第四卷 医师
明白我的意思。……您是我生平爱过的唯一的女人。是的,从前您放荡,庸俗,不过我这辈子除您以外没爱过第二个女人。
如今我老了,那段小小的恋情就成了我回忆中唯一明亮的光点了。您何苦用谎话来弄得它暗淡无光呢?何苦呢?“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啊,我的上帝!”茨威特科夫喊道。“您在说谎,这您知道得很清楚!”他喊得越发响了,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气冲冲地摇着手杖。“莫非您忘了?那我就来提醒您!做这个男孩的父亲的权利,向来是由我、彼得罗夫、律师库罗甫斯基平均分享的。到现在为止,他们一直跟我一样给您钱,作为这个儿子的赡养费!是啊!这些事我知道得一清二楚!我原谅您过去说谎,那些事不必再提了,可是现在您上了年纪,而且孩子快要死了,在这种时候您的谎话简直害得我透不出气来!
可惜我没有口才!真是可惜!“
茨威特科夫解开大衣纽扣,仍旧走来走去,说:“恶劣透顶的女人!就连当前这种时刻对她都不起作用!
就是到了现在,她也能象十年前在隐庐饭店里那样信口说谎!
她生怕说了实话,我就会不再给她钱!她认为要是她不说谎,我就会不爱这个男孩!您说谎!这卑鄙!“
茨威特科夫把手杖往地板上一击,叫道:“这是下流!反常的、堕落的女人!按理我应该看不起您,我得为我的感情害臊才对!是啊!十年以来您的谎话一直卡在我的喉咙里,我一直隐忍着,可是现在,我忍不下去!忍不下去了!”
从奥尔迦·伊凡诺芙娜坐着的幽暗的墙角里传来哭泣的声音。茨威特科夫停住嘴,嗽了嗽喉咙。出现了沉默。医师慢慢地扣上大衣的纽扣,开始寻找他走来走去的时候掉在地下的帽子。
“我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嘟哝说,朝着地板深深地弯下腰去。“我完全没想到您现在不会有心思听我讲话。……上帝才知道我说了些什么。奥尔迦,您不要放在心上。”
他找到那顶帽子,往幽暗的墙角走去。
“我侮辱了您,”他用低抑温柔的絮语声说。“不过我再请求您一次,奥尔迦。请您对我说实话。我们之间不应该做假。
……我刚才说漏了嘴,现在您知道彼得罗夫和库罗甫斯基在我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那么现在您说实话就容易了。“
奥尔迦·伊凡诺芙娜想了一忽儿,分明踌躇不决,然后说:“尼古拉,我没说谎。米沙是您的儿子。”
“我的上帝啊,”茨威特科夫哀叫道,“那么我索性再告诉您一件事:我这儿保存着您写给彼得罗夫的一封信,您在信上称呼他是米沙的父亲!奥尔迦,我知道实情,不过我希望从您嘴里听到真话。您听明白了吗?”
奥尔迦·伊凡诺芙娜没答话,仍旧哭。茨威特科夫空等了一阵,耸了耸肩膀,走掉了。
“我明天来,”他在前堂里喊了一声。
他坐上马车,一路上不住地耸动肩膀,嘟哝说:“可惜我不善于讲话!我没有劝导和说服的本事。既然她说谎,那她分明没有听懂我的意思!这很明显!那我该怎样向她解释呢?该怎样解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