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
,穿过花园走吧,下面那条路要近一点。”
军官们走出去,到了花园里。从充满亮光在闹声的地方走出来,花园里显得十分黑暗而宁静。他们沉默地一路走到花园门口。他们都有点醉意,兴致很好,心满意足,可是黑暗和静寂使他们沉思了一忽儿。大概他们每个人都有着一种跟里亚包维奇相同的感触:将来是不是有一天他们也会象冯-拉别克一样有一所大房子、一个家庭、一个花园,即使本心并不诚恳,也能欢迎人们来,请他们吃得酒醉饭饱,使他们心满意足呢?
他们一走出花园门外,就开始争着讲话,无缘无故地大笑。他们现在顺小路走着,那条小路通到下面河边,然后沿着河岸向前伸展,绕过岸上的矮树丛、沟道、枝条垂在水面上的柳树。河岸和小路都看不大清,对岸完全沉没在一片漆黑中。黑色的水面上这儿那儿映着星星,它们颤抖着,破碎了,只凭这一点才能推断河水流得很急。空中没有一丝风。河对岸有些带着睡意的麻鹬在悲凉地鸣叫,在这边岸上一个矮树丛里有一只夜莺一点也不理会这群军官,仍然在放声歌唱。
军官们在矮树丛四周站了一忽儿,拿手指头碰一碰它,可是夜莺仍旧唱下去。
“这家伙可真了不得!”他们赞许地叫道。“我们站在它旁边,它却一点也不在乎!好一个坏蛋!”
在道路的尽头,小路爬上坡去,在教堂的围墙附近跟大路会合了。军官们爬上坡,累了,就在这儿坐下,点上纸烟。
河对面现出一块暗红色的光亮。他们反正没事可做,就化了不少工夫推断那是野火呢,还是窗子里的灯亮,还是别的什么东西。……里亚包维奇也瞧那亮光,他觉得那一块光在向他微笑,眫眼,仿佛它知道那一吻似的。
里亚包维奇回到驻营地,赶快脱掉衣服,上了床。洛贝特科和美尔兹里亚科夫中尉(一个和气而沉静的人,在他那伙人中被着做很有学问的军官,他一有空儿就老是看《欧洲通报》,这份杂志他随便到哪儿去都随身带着)跟里亚包维奇住在同一所农民的小木房里。洛贝特科脱了衣服,带着还没玩畅的人的神情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走了很久,随后打发勤务兵去买啤酒。美尔兹里亚科夫上了床,在枕头旁边放一支蜡烛,专心看那份《欧洲通报》。
“她是谁呢?”里亚包维奇瞧着被烟熏黑的天花板暗想。
他的脖子仍旧好象涂了油似的,嘴角旁边也仍旧带点凉意,仿佛擦了薄荷水一样。淡紫色小姐的肩膀和胳臂,穿黑衣服的金发女郎的两鬓和诚恳的眼睛,柳腰,衣服,胸针,在他的想象中闪动着。他极力注意这些形象,可是它们跳动着,逐渐变得模糊起来,摇曳不定。等到这些影子在每个人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的宽阔的黑色背景上完全消失,他就开始听到匆忙的脚步声、衣裾的沙沙声、亲吻的响声,一种没来由的、强烈的欢乐就涌上他的心头。……他正在尽情享受这种欢乐,却听见勤务兵回来报告,说是没有啤酒。洛贝特科气得要命,又开始走来走去。
“嘿,是不是蠢货?”他不断地说,先是在里亚包维奇面前站住,后来又在美尔兹里亚科夫面前站住。“连啤酒都买不着,真是个十足的蠢货,笨蛋!对不对?嘿,恐怕是个坏蛋吧?”
“在这一带当然买不到啤酒,”美尔兹里亚科夫说,眼睛却没离开《欧洲通报》。
“哦?您是这样看的吗?”洛贝特科坚持自己的意见。“主啊,我的上帝,哪怕你把我送到月亮上去,我也会马上给您找着啤酒和女人!好,我马上就去找来。……要是我找不着,您骂我是混蛋好了!”
他用很久的工夫穿上衣服,登上大皮靴,然后默默地抽完烟,走出去了。
“拉别克,格拉别克,拉别克,”他嘴里念着,却在前堂里站住了。“我一个人不高兴去,真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