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用钝刀雕刻木头的玩具冲锋枪,搬运一袋袋面粉,那些面粉已经结成硬块,谁都无法用它来做面包。风一吹过,整个难民营的所有帐篷就会噼啪作响。风儿还吹弯了随处可见的丛生杂草,吹起了在各处泥屋屋顶之上飘扬的风筝。
“很多孩子死掉了。痢疾,肺结核,饥饿——各种各样的原因。大多数死于该死的痢疾。真主在上,莱拉,我真的看到很多小孩被埋葬。一个人不可能看到比这个更糟糕的景象。”
他双腿架在一起。他们两人沉默了好一会。
“我父亲没有熬过第一个冬天,”他说,“他在睡觉的时候去世了。我想他走得很安详。”
就在那年冬天,他说,他母亲得了肺炎,差点死掉。难民营有一个由旅行车改装而成的流动诊所,幸好遇上流动诊所中的医生,否则他母亲就死定了。她整晚睡不着,发烧,不停地咳嗽,吐出铁锈色的浓痰。排队看那个医生的人很多,塔里克说。每个排队的人都在不停地发抖、呻吟、咳嗽,有的还大小便失禁,屎尿顺着大腿流下来,其他一些人则因为太累或者太饿而说不出话来。
“但他是个很好的人,那个医生。他给我母亲看病,给她一些药丸,在那个冬天救了她一命。”
也是在那年冬天,塔里克堵住了一个孩子。
“十二岁,也可能十三岁,”他语气平静地说,“我拿一块碎玻璃抵着他的喉咙,抢走了他的毛毯。我拿去给我母亲盖。”
他对自己发誓,塔里克说,等他母亲病好之后,他们将不会在难民营再过一个冬天。他将会工作,存钱,搬到白沙瓦,住进一套有暖气和自来水的公寓。春天来临,他开始找工作。有一辆卡车在每天清晨来到难民营,征集十几、二十个男孩,送他们到田地里搬石头或者到果园里摘苹果,付给他们一点钱,有时候是一条毛毯或者一双鞋。但他们从来不要他,塔里克说。
“只要看到我的腿,一切就没戏了。”
也有别的工作。挖沟渠,盖泥屋,挑水,掏粪坑。但年轻人争着干这些活,塔里克从来没有机会。
然后,在1993年秋天的某天,他遇到了一个开商店的。
“他给我钱,请我带一件皮衣去拉合尔。钱不是特别多,但足够支付一两个月的房租。”
那个店主给了他一张车票,塔里克说,还有一个地址,在拉合尔火车站附近,塔里克得把皮衣送到那儿交给店主的朋友。
“我已经知道那是怎么回事。我当然知道,”塔里克说,“他说如果被警察抓住了,我不能把他供出来,他还说我应该记住他知道我母亲住在哪儿。但报酬很优厚,我无法拒绝。而且冬天又快到了。”
“你走了多远?”莱拉问。
“没多远,”他说,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歉意和惭愧,“甚至还没坐上汽车。但我开始以为我没事的,你知道吗,我还觉得很安全。当时有个侦查这些事情的人不知道从哪儿冒过来,他的外貌像一个会计,耳朵上夹着一只铅笔。那人低头看了看,然后说:‘嗯,嗯,他可以带上这件东西。我们可以放它走。他已经付出一些代价了,这个人。’”
那个警察用刀割开皮衣,缝在里面的大麻粉溅得满大街都是。
说完这句话,塔里克又笑了,笑得那么软弱无力,笑得那么不确定;莱拉记得在他们小时候,每当他想遮羞或者为他做过的错事辩护时,他就会这样笑起来。
“他是一个瘸子。”察尔迈伊说。
“那么我猜的没错了?”
“他只是来坐坐。”玛丽雅姆说。
“闭嘴,你。”拉希德指着玛丽雅姆怒喝。他转向莱拉。“嗯,你都听到些什么了?赖里和玛姬浓重逢了。就像过去一样。”他的脸色变得冷冰冰。“这么说你让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