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虎-2
棚耷拉下来的一根绳子。于是,我原先不曾注意到的一扇天窗打开了。那扇圆天窗外面,晴空万里,松柏舒展着桠权。还可以瞥见那犹如巨大的箭头一样高耸的枪岳峰。我就像是孩子看到飞机般地高兴得跳起来了。
“喏,你从那儿出去好了。”老水虎说着,指了指刚才那根绳子。
我起先以为是绳子,原来是绳梯。
“那么我就从那儿出去啦。”
“不过我预先告诉你一声。出去以后可不要后悔。”
“你放心,我才不会后悔呢。”
话音未落,我已经在攀登绳梯了,回首遥遥地俯瞰着老水虎脑袋上那凹陷的部分。
十七
我从水虎国回来后,有一个时期我们人类的皮肤的气味简直使我受不住。相比之下,水虎实在清洁。而且我见惯了水虎,只觉得我们人类的脑袋怪可怕的。这一点也许你不能理解。眼睛和嘴且不去说它,鼻子这玩意儿真是使人发怵。我当然设法不去见任何人,但我好像跟我们人类也逐渐处惯了,过了约莫半年,就随便什么地方都去了。糟糕的是,说着话的当儿,一不小心就冒出一句水虎话。
“你明天在家吗?”
“Qua.”
“你说什么?”
“唔,我的意思是说在家。”
大致就是这个样子。
可是从水虎国回来后,刚好过了一年光景,我由于一桩事业失败了……(他刚说到这里,S博士就提醒他说:“不要去谈这个了。”据博士说,他每逢谈到这件事,就闹得看护人束手无策。)
那么就不谈这个了。由于一桩事业失败了,我又想回水虎国去。是的。不是“想去”,而是“想回去”。当时在我看来,水虎国就是故乡。
我从家里溜出去,想搭乘中央线火车。不巧让警察抓住了,终于被送进医院。我乍一进这个医院,还一直惦念水虎国。医生查喀怎样了呢?哲学家马咯说不定仍在七彩玻璃灯笼下想心思呢。尤其是我的好友——烂了嘴巴的学生拉卟……就在一个像今天这样阴霾的下午,我正追思往事,不由得差点儿喊出声来。不知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只见打鱼的水虎巴咯正站在我面前,连连鞠躬呢。我镇静下来之后——我不记得自己究竟是哭了还是笑了,反正隔了这么久又说起水虎话来,这事确实使我感动了。
“喂,巴咯,你怎么来啦?”
“来看望你,听说你生病了。”
“你怎么知道的?”
“从收音机的广播里知道的。”巴咯得意洋洋地笑着。
“真难为你呀。”
“这算不了什么。对水虎来说,东京的河也罢沟也罢,就跟大马路一样嘛。”
我这才想起,水虎跟青蛙一样,也是水陆两栖动物。
“可是这一带没有河呀。”
“我是从自来水管里钻到这儿来的。然后拧开消火栓……”
“拧开消火栓?”
“老爷,您忘了吗?水虎也有工匠呀。”
打那以后,每隔两三天就有形形色色的水虎来探望我。据S博士的诊断,我的病叫早发性痴呆症。可是那位查喀大夫说,我的病不是早发性痴呆症,而患早发性痴呆症的是S博士以及你们自己。(我这么说,恐怕对你也很失礼。)连医生查喀都来探望了,学生拉卟和哲学家马咯就更不用说了。但是除了渔夫巴咯之外,白天谁都不来。只是到了晚上——尤其月夜,就三三两两地一道来了。昨晚我还在月光下和玻璃公司老板嘎尔以及哲学家马咯谈话来着呢。音乐家库拉巴略还用小提琴为我奏了一支曲子。喏,那边桌子上不是有一束黑百合花吗?那就是昨天晚上库拉巴喀带来的礼物。
(我回头看了看。当然,桌子上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