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结了婚的人(下)
且他有理由这样认为。在每个行动中,在每项工作中,只有选择和决定这些因素才值得重视。女人通常在扮演算命者手中的水晶球这种角色:换一个也能够表演。男人以同等的信赖接受另一个顾问,另一个合作者,便是明证。例如托尔斯泰就在他的妻子认为抄校他的手稿绝对不可以少了她时,让自己的一个女儿去做这项工作。只有属于女人自己的独立工作,才可以保证她的真正独立。
婚姻生活在不同情况下有着不同的形式。但是对于绝大多数女人来说,日子是以大致相同的方式度过的。早上丈夫离开家,妻子高兴地听到他关门的声音。她自由了;孩子们上学去了;她独自一人;她要料理数不尽的琐事;她的手忙个不停,但思想却空空如也;她的各种打算都是为了全家人;她仅仅为他们活着;他们回到家时,她的无聊感才被消除。她的丈夫常给她带来些鲜花和小礼物,可是这在当时显得多么可笑!他并不急于回家,因为他害怕那三天两头的吵吵闹闹,而她则想用为她的无聊进行如此的小小报复,来表达她用不屑表情显露出来的、人们可以料到的失望。丈夫也很失望,即使她因自己的过失而沉默。他由于工作而疲劳不堪,于是有一种既想休息又想寻求刺激的矛盾欲望,然而她却不能给以满足。傍晚是单调乏味的:读书,听收音机,漫无目的地瞎聊;在这种亲密的伪装下,每一方都依旧是孤独的。妻子怀着希望和忧虑,想知道今晚是否终于“会发生什么事”。她上床睡觉时是失望的、恼火的,还是感到慰藉的,这要依具体情况而定。她第二天早上听到他关门声音时又会感到很高兴。贫困和劳苦的女人的命运是不堪忍受的;处在闲暇和消遣中的女人则要轻松些;但在无数情况下却重复这样一种生活样式——无聊、等待和失望。
女人面前也有一些逃避的途径,但并不是人人都可以找到的。尤其是在农村,婚姻枷锁甚为沉重,妻子只能以某种方式适应她无法逃避的处境。有些人(非常值得注意)变成了刁蛮的主妇;有些人则百依百顺,变成了被虐的受害者和她们家庭的奴隶。也有一些人继续保持着我们在少女身上看到的自恋行为,她们实际上仍旧是一无所为、一无所是,她们在忧郁地进行自我崇拜的同时,又感到自己“被误解”,托庇于浪漫幻想、矫揉造作。久病不愈、大发脾气,托庇于虚构戏剧性的故事、鲜花服饰。女人用以逃避的这种象征性行为,可能引起精神衰退、强迫症乃至犯罪。作为摆脱不堪忍受的处境的唯一方式,她们也可能把可惜的丈夫给杀掉。
一个不顾自身处境、决心以豁达与真诚的方式去生活的女人,可能除了求助于苦行僧式的自尊别无其他方法。她在物质的一切方面都是依附的,所以只可能知道内在的抽象自由;
她拒绝接受现成的原则与价值,她运用自己的判断,她提出问题,并以此来逃避婚姻的奴役;
但她的这种超然态度,她对“忍耐与节制”法则的忠诚,只是一种消极的态度。她缺乏行动,自暴自弃,愤世嫉俗,没有积极利用自己的力量;她帮助别人,安慰别人,保护别人,给予别人,做这做那;但她由于没有发现真正高要求的任务、真正的目标而感到痛苦。她为孤独和贫乏所消磨,所以也许会否定和毁掉自己。
笔名为“泽里德”的夏里埃夫人给我们提供了这种命运的典型例子;她是18世纪的一位才华横溢的女作家。她的理性之爱,洞察一切的智慧,以及为他人着想的“生命之火”,未能把她从单调乏味的婚姻所带来的慢性自杀当中给解救出来。她没能嫁给少女时真正感兴趣的一位男子,而是在30岁与德·夏里埃先生——一位可敬、博学、感情淡漠而又正派的数学家给了婚。她热情洋溢,充满善意,而他却依然如故,带着她住在瑞士的小镇科隆比耶,过着阴郁的家庭生活。她用做家务来消磨时间,“把无聊当做缪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