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二
肯。
我妻子瞧了我一阵,看样子她好象费了不小的劲才没有还嘴。她先是无端地发脾气,随后又对我想帮助饥民的愿望发表一通不恰当的宏论,这至少是不得体的。先前我请她上楼来,原是期望她对我和我的意图会采取完全不同的态度。我不能确切地说明我期望的究竟是什么,可是那种期望使我生出愉快的激动心情。不过现在我看得出,再谈那些饥民却显得困难,而且也许不识趣了。
“是啊,……”伊凡·伊凡内奇不得当地喃喃道。“商人布罗夫有四十万家财,也许还不止此数。我就对他说:”你拨出一二十万来周济挨饿的人吧,和我同名的先生。反正你要死的,你死了,那些钱是带不走的。‘他生气了。可是话说回 来,人人都要死的。死亡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紧跟着又是沉默。
“这样看来只有一个办法,只好独自一人动手干了,”我说,叹一口气。“这真是所谓势孤力单。哦,好吧!那我试一 试孤军作战就是。也许对饥饿作战倒比对冷漠作战顺利得多呢。”
“有人在楼下等我,”娜达丽雅·加甫利洛芙娜说。她从桌旁站起来,转过身对伊凡·伊凡内奇说:“那么过一忽儿您到楼下我那边去坐坐吧?我还不想跟您告别呢。”
她就走了。
伊凡·伊凡内奇已经喝第七杯茶了,喘吁吁的,吧哒着嘴唇,时而吮自己的唇髭,时而吮柠檬皮。他带着昏睡的样子,无精打采地唠唠叨叨。我没有听他讲话,只盼着他走。最后,他露出他到我这儿来似乎纯粹是为了饱喝一顿茶的神情,站起来,开始告辞。我送他出去,说:“那么,您没有给我出什么主意。”
“啊?我是个糟老头子,头脑不中用了,”他回答说。“我能出什么主意呢?您呢,也不该操这份心。……真的,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操这份心。您别操心了,我亲爱的!真的,什么事也没有,……”他亲热而诚恳地小声说,把我当做孩子似的安慰我。“真的,什么事也没有!……”“怎么会‘什么事也没有’呢?农民已经把房顶上的干草揭下来,而且据说有的地方闹伤寒了。”
“哦,那又怎么样呢?来年会有收成,会有新房顶的。即使我们害伤寒死了,我们死后也还会有另外的人活着。反正人人都得死,不是现在就是以后。您别操心了,我的美男子!”
“我不能不操心,”我生气地说。
我们在灯光微弱的前厅里站住。伊凡·伊凡内奇忽然抓住我的胳膊肘,打算说一句分明很重要的话,默默地看了我半分钟。
“巴威尔·安德烈伊奇!”他轻声说,他那张呆板的胖脸上和他那对深色的眼睛里,突然现出当初那种使他出过名的特别神情,这神情也确实动人。“巴威尔·安德烈伊奇,我凭朋友的身份对您说:改一改您的脾气吧!跟您很难相处!好朋友,很难相处!”
他定睛瞧着我的脸。他那种优美的神情消失了,眼光昏沉了,他无精打采,喘着气,嘟哝说:“是啊,是啊。……原谅我这个老头子。……我在胡说八 道。……是啊。……”他沉甸甸地走下楼梯,张开两条胳膊好稳住身子,把他那肥大的后背和通红的后脑壳直对着我,给我留下一个活象螃蟹的不愉快印象。
“您应该出外走一趟才是,阁下,”他唠叨说。“到彼得堡去,或者出国去。……您何必住在这儿,虚度黄金般的岁月呢?您是个年轻人,健康,有钱。……是啊。……哎,要是我年轻一点,我就会象兔子似的跑掉,逍遥自在一番!”
「注释」
①拉丁语:三个人就凑成一个会了!
②法国人名,相当于俄国的娜达丽雅。
③这是一首由不著名的俄国诗人莫尔恰诺夫(1809—1881)作词的歌曲的第一句。这首歌曲写的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