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煎熬。但老实说,悼念仪式还算不上最糟的,最起码今天大家会诚实面对我的死讯。这一阵子每个人都不明说,言词闪烁听了却令人更难过。今天他不必假装他已经恢复正常。管它什么叫做正常,他可以坦然表露悲伤,艾比盖尔也不必再刻意伪装。但他知道她一醒来,他就不能像现在这样看着她。确知我死了之后,他所认识的艾比盖尔就消失了,他再也看不到以前的她。我过世已将近两个月,众人已逐渐淡忘了这桩悲剧,只有我的家人和露丝还牢牢地记得我。
露丝是和她爸爸一起来的,他们站在教堂角落,摆着圣餐杯的玻璃柜旁。圣餐杯是美国独立战争留下来的古物,战争时期教堂曾经是医院。迪威特夫妇和露丝父女闲聊,迪威特太太的书桌上放着一首露丝写的诗,她打算星期一把这首诗拿给学校的辅导人员看看,露丝的诗写的是我。
“我太太似乎同意凯定校长的说法,”露丝的父亲说,“她认为悼念仪式能帮助学生面对这件事。”
“你怎么看?”迪威特先生问道。
“我觉得事情过去就算了,我们最好不要再打扰人家,但露丝说她想来。”
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向我道别
露丝看着我家人和众人打招呼,也注意到琳茜的新造型,她不相信化妆,认为化妆贬低了女性,她看到塞谬尔·汉克尔握着琳茜的手,脑海中忽然浮现从女性主义书籍中读到的一个词:屈从,然后,我注意到她隔着窗户偷偷观察霍尔·汉克尔,霍尔站在教堂外古老的坟墓旁抽烟。
“露丝,”她爸爸问道,“怎么了?”
她赶紧集中精神回答说:“什么怎么了?”
“你刚才望着远方发呆。”他说。
“我喜欢教堂的墓园。”
“女儿啊,你是我的小天使,”他说,“趁位子被人占满之前,我们赶快找个好位子吧。”
克莱丽莎也参加了追悼会,布莱恩·尼尔逊穿着他爸爸的西装,无精打采地陪克莱丽莎一起来。她挤过人群,走向我的家人面前,凯定校长和伯特先生主动给她让路。
她先和我爸握手。
“嗨,克莱丽莎,”爸爸说,“你好吗?”
“还好,”她说,“你和沙蒙太太好吗?”
“我们很好,克莱丽莎,”他说,我心想:这真是个奇怪的谎言!“你要不要和我们家坐在一起?”
“嗯……”她低头看着双手,“我跟我男朋友一起来的。”
妈妈有点神情恍惚,她瞪着克莱丽莎。克莱丽莎活蹦乱跳的,我却死了。克莱丽莎感觉到妈妈的注视,妈妈的目光似乎烙印在她的肌肤中,让她只想赶快逃开。但这时她看到了那件连衣裙。
“嗨。”她打声招呼,把手伸向琳茜。
“怎么了?克莱丽莎。”妈妈的情绪忽然失控。
“噢,没事。”她说,再一次瞟了连衣裙一眼,心里知道她永远不可能要回这件连衣裙了。
“艾比盖尔?”爸爸说,他听得出妈妈的怒气,敏感地察觉到有些不对头。
站在妈妈身后的外婆对克莱丽莎眨眨眼。
“我只想说琳茜今天好漂亮。”克莱丽莎说。
我妹妹脸红了。
站在门厅的人群起了一阵骚动,大家分开站在两旁,史垂克牧师穿着祭服走向爸妈。
克莱丽莎悄悄走到后面找布莱恩,找到他之后,两人一起走向外面的墓园。
雷·辛格躲得远远地,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向我道别。秋天时我曾给他一张在照像馆拍的照片,他看着我的照片,默默地对我说再见。
他凝视着照片中的双眼,盯着背景中那块大理石花纹的绒布。每个孩子拍照时都以这样的绒布为背景,坐在炽热的灯光下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