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种人生一般闲愁:踏莎行与画堂春
观都回乡闭门读书,孤馆春寒,且还要闭门苦读,年华如流水,隐隐有逃离尘世的意思,可我们知道少游偏是重情,不是对红颜,而是对他的老师苏轼。好不容易在国史院作了个校对一类的小官,可被视为苏轼一党,累遭贬谪,而他未尝有过丝毫怨言,难得的做人做得真。苏轼在秦观死后,痛自肺腑,将他“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题在自己的扇子上,悲道:“少游已矣,虽千万人何赎!”
东风吹柳日初长,雨余芳草斜阳。
杏花零落燕泥香,睡损红妆。
宝篆烟销龙凤,画屏云锁潇湘。
夜寒微透薄罗裳,无限思量。
落红铺尽水平池,弄晴小雨霏霏。
杏园憔悴杜鹃啼,无奈春归。
柳外画楼独上,凭阑手拈花枝。
放花无语对斜晖,此恨谁知。
秦观亦能自己度曲,这是他的《画堂春》,因为词中有画屏、画楼的字样,所以有了这样的名字。
画堂在诗文中出现是很平常的事,白居易在《三月三日诗》中有“画堂三月初三日,絮扑窗纱燕拂檐”的句子,这可能是画堂春色较早的描绘了。唐时大凡豪贵之家皆雕梁画栋,豪华富丽的厅堂都叫画堂。其实在寇准原创的《踏莎行》中亦有“画堂人静雨蒙蒙”一句,如果不是寇准那时脑中想到那几句唐诗,他完全有可能将《踏莎行》取名为《画堂春》。只是同样是画堂,寇准笔下的画堂和秦观笔下的画楼含义并不相同,就像他们的性格与人生完全不同一样。
《踏莎行》和《画堂春》吟咏的内容和曲调上的起伏基本相似,大都是伤春之作,因人而有境界高下不同而已。秦观这两首《画堂春》好在“放花无语对斜晖”,比那些“好花堪折直须折”的伤春玩春之作,岂非两个境界?看到这样的句子,你会伤心着他的伤心,惜春人亦如春色,浑然忘我,这样春色淹留的画堂也似一个象征,读书人苦读进取也可说为了有这样一座象征身份地位的画堂,而一旦被弃,画堂也成了禁锢雄心,消磨岁月的牢笼。
黄庭坚也作《画堂春》,没有春光妖娆,倒有秋意清凉。
摩围小隐枕蛮江,蛛丝闲锁晴窗。
水风山影上修廊,不到晚来凉。
相伴蝶穿花迳,独飞鸥舞溪光。
不因送客下绳床,添火炷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