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卡洛斯学了医。真如特里盖洛斯博士所说的,这孩子一向显露出埃斯库拉比阿斯①的才智。
一天,在阁楼上,他从一堆旧书里找到了一卷污迹斑斑的解剖学插图,他的这种“天赋”一下子就显现了出来。他花了整天整天的时间,把它们剪下来,钉在他卧室的墙上——有肝脏的图片,一串串的肠子,“露出大脑”的人头剖面图。一天晚上,他竟得意洋洋地冲进了客厅,把一幅画着母亲子宫里六个月胎儿的可怕的石版画拿给希尔维拉家几位女士和欧泽比奥看。堂娜安娜太太尖叫一声朝后仰去,用扇子遮住了脸。那位检查官博士也涨红了脸,猛地把欧泽比奥拉到两膝之间,用手挡住他地脸。但最使这些女士们愤慨的是阿丰苏对那孩子的纵容。
“怎么,怎么啦,怎么回事儿?”他笑着问道。
“怎么回事儿,阿丰苏?达?马亚先生?!”安娜太太叫道。“这可太不体面了!”
“对人体来说,毫无不体面可言,亲爱的夫人。无知才不体面呢..让这孩子去干他的!他是好奇,想知道这可怜机器的功能。没有比这更可赞美的了。”
安娜太太煽起了扇子,觉得挺憋气。竟然允许一个孩子干这种可怕的事儿!..在她看来,卡洛斯是个浪荡子,他都“懂那些事儿”了,她可不能再让小黛莱泽和他单独在圣奥拉维亚的走廊里玩了。
然而严肃的人们——那位法官博士,甚至修道院院长本人,诚然,也都因为这种不够谨慎而感到遗憾,但是都同意这种看法,即这孩子显示出了对医学的非凡天资。
“要是真这样下去,”特里盖洛斯博士做了个预言家的手势说。“我们这儿可真要有了不起的事儿了!”
看来会这么继续下去的。
在科英布拉,卡洛斯还是个中学生的时候,就宁愿把逻辑学和修辞学丢在一边,全副精力都倾注在解剖学上。有一个暑假,他的老保姆吉特鲁德丝打开他的行李时,在衣服中间找到了一个白晃晃的东西,是个狞笑着的骷髅。几乎把她吓坏了。要是大院里有仆人病倒,总是卡洛斯立刻从书房的旧医书中去研究这个病例;他寸步不离病人的床边,然后做出诊断,好心的特里盖洛斯博士会在一旁谦恭地、仔细地听着。这位医生已经对那位祖父说过:这孩子是“他天才的同事”。
这种对卡洛斯来说意想不到的前程——人们一直期望他学法律——可没在圣奥拉维亚最好的朋友之间得到赞许。尤其是那些夫人们,更感到惋惜,长得如此英俊的小伙子,这么一个绅士,竟会把生命浪费在开药方上,让涌出来的血弄脏他的双手。法官博士有一天甚至坦率他说,他不相信卡洛斯?达?马亚先生想成为一个“严肃的医生”。
①罗马神话中的医神。
“亏你想得出!”阿丰苏嚷道。“他为什么不会成为严肃的医生呢?如果他选择了一个职业,他就会象任何人一样,认真地、雄心勃勃地干下去的。我不是要把他培养成为浪子,更不是个半瓶子醋。我要把他教育成对自己祖国有用的人..”“不管怎么说,”法官博士谦恭地笑了笑,壮着胆子说。“阁下不认为还有其他一些更重要、更合适的职业,可使您的孙子成为有用的人?..”“我个这样看,”阿丰苏答道,“在一个生病都成了普遍的职业的国家里,毫无疑义,最能报效国家的就是会治玻”“阁下,您凡事都有个道理,”这位法官恭敬地悄没声地说。
吸引卡洛斯学医的,正是那种“严肃”的,实际的,而且有益的生活——在繁忙、拥挤的大诊所匆匆跑上楼去看病人,用手术刀去拯救生命;守候在病床前的一个个夜晚;被担惊受怕的家属们围住;和死亡的搏斗。象他在孩提时代被那逼真的五脏六腑的图画迷住了一样,现在,科学的那种战斗的、冒险的情景又在吸引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