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穿着晚礼服,戴着单片眼镜,一屁股坐上长沙发就晃起大腿,一声不吭地捋着他那难看的长胡于。
卡洛斯愿意看到进来的朋友是格鲁热斯——他从圣弗朗西斯科街来,他会带来点儿玛丽娅呼吸的空气。这位艺术家知道,卡洛斯每天早晨都到那幢楼去探望“英国小姐”。而且他还经常傻里傻气地把他邻居的最新消息带给卡洛斯,他当然不知道卡洛斯听他这番讲述时带着多么大的兴趣..“那位邻居这会儿在弹门德尔松①的作品..她技艺高超又富有感情,这位邻居..有真功夫..她也理解萧邦的作品。”
他要是没来葵花大院,卡洛斯就会找到他家去。他们一同去文人俱乐部,找个安静的单间抽雪茄,谈谈那位邻居。格鲁热斯认为她“颇有贵夫人的风度”。
他们几乎总要碰到勾瓦林纽伯爵,他是来看看——如他自己带点儿讽刺意味他说的——“在甘必大的国家里正发生些什么事。”最近,他看上去年轻了,动作更轻巧了,他的眼镜和高高的前额都显出希望的光彩。卡洛斯向他问起了伯爵夫人。她正在波尔图尽女儿的义务..“您的岳父如何?”
伯爵低下了那红光满面的脸,哑着嗓子,无可奈何地低声说:“不好。”
一天下午,卡洛斯正在同玛丽娅?爱杜亚达说话,手抚摸着坐在他膝盖上的妮妮丝,这时罗蒙小心翼翼地拉开门帘,神态尴尬而诡秘,压低了声音说:“达马祖先生来了!..”她看了罗蒙一眼,对他那副表情感到莫名其妙,简直觉得难堪。
“好,请他进来吧!”
达马祖匆匆进了客厅;他身着丧服,胸前别了朵花,肥胖的身子,满脸堆笑,无拘无束的样子,手里拿着帽子,还提着一个用彩带捆好的灰色大纸包..但是,一看到卡洛斯那么亲密地坐在那儿,还抱着小母狗,他就吃惊地停了步子,象个傻子似地瞪大了双眼,后来,他总算把手中的东西放下,走过来,非常随便地问候了一下玛丽娅?爱杜亚达,就立即朝卡洛斯转过身去,张开了双臂,把满腹的惊讶一股脑儿发泄了出来,他嚷道:“啊,你在这儿,伙计?真料想不到!我真难以相信!..我怎么也没想到..”玛丽娅?爱杜亚达被这通吵嚷弄得很不自在,连忙指给他一把椅子,停下手中的刺绣,问他是否一路平安。
“很好,亲爱的夫人..有点儿累,这也很自然..我直接从宾纳费尔来..您看看,”他指着自己的一身重孝又说,“我刚刚经历了一段非常难过的日子。”
玛丽娅?爱杜亚达冷冰冰地低声说了句空泛的安慰话。达马祖眼睛看着地毯。他是从乡下来的,气色好,红光满面,由于他剃掉了胡子(那是为了效仿卡洛斯,好几个月才留起来的);现在脸颊更显得圆鼓鼓,油光光。那胖墩墩的大腿撑得那条开士米的裤子都快绽开了。
“那么说,”玛丽娅?爱杜亚达问道。“可以同我们呆一会儿了?”
他把椅子拉了拉,靠她更近了,然后又笑着说:“现在,夫人,谁也别想把我从里斯本拉出去了!可能还会有我的什人死去..上天保佑!我是说要是我的什么人死去,我会很难过的。我的意思是说,再把我从这儿弄走肯定没那么容易了!”
①门德尔松(1809— 1847),德国作曲家。
卡洛斯依然非常镇静地捋着妮妮丝的毛。稍微沉默了片刻,玛丽娅?爱杜亚达又刺绣起来。达马祖笑了笑,咳了一声,又摸了摸胡髭,然后也伸过手去抚摸躺在卡洛斯腿上的妮妮丝。可是那只小母狗先是用疑惑的目光看看他,然后站起身,凶狠地吠着。
“是我,妮妮丝!”达马祖说着把椅子往后挪了挪。“是我,朋友..喂,妮妮丝..”①玛丽娅?爱杜亚达不得不狠狠地训了一通妮妮丝。小母狗重又趴在卡洛斯怀里,仍然怀疑地看着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