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们本应该上了火车,双双起程去桑塔伦,藏进一家旅店去相亲相爱的!他认真地答应过她。她肯定已做好准备,戴上了那令人作呕的假发,穿着那件大雨衣,一切都“准备停当”了..他此时真感到她滑稽可笑,平庸愚蠢..哦,这事一清二楚,他肯定不去了,永远也不会去了!但是,他还得去一下圣亚波罗尼亚车站,编几句勉强的理由,看看她受到打击时的模样,看看她那泪汪汪的眼睛。真讨厌!..他已经厌恶她了。
他来到午餐桌前时,克拉夫特和阿丰苏早已坐定了。他们恰巧在谈论勾瓦林纽,谈论他接二连三地在《商业日报》上发表的重要文章。
“臭文章!”卡洛斯一个字一个字地嚷着说,把那个女人对他不是时候的爱情表示所引起的恼怒全部撒到了她丈夫的政治文章上。
阿丰苏和克拉夫特看了他一眼,对他如此发火感到莫名其妙。克拉夫特指责他忘恩负义,因为天下确实再没有人,象那位受尽磨难的政治家那样,对卡洛斯如此热情了..“您不了解,阿丰苏?达?马亚先生。这是一种崇拜,一种盲目的偶像崇拜。”
卡洛斯不耐烦地耸耸肩。阿丰苏对这位待自己的孙子如此大度的人,很是好感!他用一种慈爱的口气低声说:“真可怜,我想他是个没坏心眼的人..”克拉夫特对老人的话热烈拥护:“‘没坏心眼的人’!好极了,阿丰苏?达?马亚先生!换敌难鄣娜恕迷谝晃徽渭遥欢苑蚋荆晃徊砍ぃ晃涣⒎ㄒ樵鄙砩希歉龃丛欤∷踩肥凳钦庋娜耍挥谢敌难鄣娜恕?.他们全是这样的人..”“要萨布里①白葡萄酒吗?”仆人低声问。
“不,我喝茶。”
他接着说:
“昨天看赛马的时候,出于爱国主义喝的那种香槟酒,可要了我的命了..我一周之内只能喝牛奶了。”
于是他又谈起了赛马,谈到卡洛斯赌赢了,谈到了克里弗德,还谈论了达马祖的蓝色面纱。
“啊,昨天穿得非常漂亮的是勾瓦林纽夫人,”克拉夫特说,一边搅着他的茶。“那件带黑点的乳白色衣服,穿在她身上真美极了。真是赛马场上的美人..是朵带黑色斑点的白石竹花①..你不这样认为吗,卡洛斯?”
“嗯,”卡洛斯哼了一声,“你说得对。”
又是勾瓦林纽夫人!他现在觉得,在他生活中,一谈话就要出现勾瓦林纽;他走上每一条道路,都不能不碰上勾瓦林纽夫人!就在这张餐桌上,他下定决心,不再见她,给她写张礼貌周全的简短便条,拒绝去桑塔伦,不陈述理由..但是,一回到房间里,面前放上纸,一根长长的烟都抽完了,他还是想不出一句话,不是不疼不痒,就是过分粗野。他连最普通地称她一句“亲爱的”的感情都没有了。对她有的只是一种具体的、无限的厌恶:整夜闻着她那浓郁的马鞭草气味肯定受不了——他想起了她脖子上的皮肤,从前看上去象锦缎般柔滑,现在那发黄的肤色看了真叫人生厌,再加上抹的那层白粉。
他决定不给她写字条。他要去一趟圣阿波罗尼亚车站,等火车一开动,就跑到车窗前解释一句,让她连哭哭啼啼的时间都没有,骂他也来不及;和她匆匆忙忙地握握手,再见,永不再相见了..晚上,去车站的时间到了。但是离开那个舒适的长沙发和放下雪茄,这牺牲可太大了!..他无精打采地坐上马车,诅咒着呆在她蓝色的闺房中的那个下午。因为一朵玫瑰花和一件合她身的干秋叶色的连衫裙,他竟同她一起高兴地躺倒在沙发上..①法国中北部地区一城镇,盛产葡萄酒,并以该镇名做为酒的商标。
①原文为法文。
他到达圣阿波罗尼亚车站时,距离开车还有两分钟。他赶忙走到此时已经空荡荡的大厅的一角,买了张站台票。在那儿,他又度过了难热的时刻,隔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