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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八十二岁的妈妈;最后,经过长时间的犹豫,叹气,愁容满面,吸鼻子,第三次的时候,他带她见了爸爸。那个时候,朱丽叶已经有些焦虑了。
那是七月的一个温暖的下午,天色渐晚,朱丽叶穿着白色的短裤,粉红色的印花衬衣,她不齐整的长发梳成了一个简单的马尾。她希望脸上的疤痕不像有时候阴雨天气那样闪闪发光。
警官在杂草丛生的后院打着盹,夕阳西下,他身边的便携式塑料收音机正播放着早期的流行音乐。在他帆布躺椅旁边的草坪上放着一堆幽默连环画,上面是马维尔船长历险记和蜘蛛侠。还有散落的汽车和船的光面广告纸。朱丽叶敏感的鼻子被那些气味呛得难受——熏肉味儿,烟味儿,尿渍过的肉味儿,晾干了的尿味儿。哦,她试图不受那些聒噪的、愚蠢的音乐的干扰。(那不是摇滚乐,是糖果店播放的1970年代青少年流行音乐,叮铃响的重复的曲子和节奏是借用披头士乐队的。)警官半躺在脏兮兮的帆布躺椅上,光秃秃的头低垂着。他看起来很难看,像个浮肿的孩子。他松弛的脸上油油的,头皮好像被烟熏火燎过似的,眼睛空洞无神。在他裸露的腿和前臂的血管上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疮痂和瘤子。他手脚细长,然而躯体却膨胀起来好像吃了什么大的难以消化的东西。他穿着脏乎乎的短裤和邋遢的汗衫,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呼吸声很重,直到斯通克劳普走近他。当斯通克劳普巨大的影子投射到警官身上,这个老人不安地动了动,斜着眼睛看看他。他了无神采的眼睛闪过一丝恐惧。
斯通克劳普咕咕哝哝算是打招呼。“爸。嗨。在外面还好吧?”
警官惊愕地看着他,犹豫不决地笑了笑。嘴咧了咧,露出沾满唾液的发黄的牙齿。斯通克劳普声音很大地重复了他的问候好几遍,他弯下身子看着父亲,最后这个老人好像听到了。
“嗨爸爸?你一直在睡觉吗?”
朱丽叶看到斯通克劳普粗壮的脖子慢慢红了起来,就像有时候在饭店,斯通克劳普粗暴的舅舅恐吓他的时候那个样子。她心疼她的朋友了,他费尽心机。斯通克劳普总是给人很卖力的感觉。
他贴着父亲红红的脉络清晰的耳朵说,“嗨,看那?有客人来了,爸爸。”斯通克劳普大声地清着他的嗓子。
就像是歌唱家给很挑剔的观众表演,害怕失败但是又下决心不失败,朱丽叶走上前去傻傻地笑着,舔舔她干裂的嘴唇。她不知道为什么斯通克劳普带她到这里,但是她已经来了。她会用心不让朋友失望的。在收音机的嘈杂声中,她提高了声音,说道,“嗨,斯通克劳普先生,我是——朱丽叶。”
多么充满希望,自命不凡的一个名字啊!阿莉亚为此曾满心希望、自命不凡。
(然而:朱丽叶不是照样自杀过吗?不计后果的十几岁的年轻人。)
现在警官注意到了朱丽叶,他可能把这个瘦小的扎着马尾的小姑娘看成是在这个快散架的屋子里住的一个亲戚。他眯着眼睛,皱着眉头看着她,没有理解她说的话,好像她说的是外语。朱丽叶在想,这个可怜的老人到底能看到什么,看到他身边具体的她:他的眼睛严重受损,他的视野肯定是倾斜着的。他刚刚从舒适的小憩中被粗鲁地吵醒,有些虚弱。他思绪纷乱就像是被风吹走的纸屑。朱丽叶可以看到斯通克劳普的父亲疯也似地追逐那些碎屑,试图把它们拼凑在一起连贯起来。
收音机上聒噪人的流行音乐还在响。简单重复的曲调像是摇篮曲,但是却夹杂着被奇怪放大的合成的打击乐。斯通克劳普厌恶地说,“爸爸喜欢这些破烂的音乐,也许只有这些音乐他才能听到。”
警官静静的盯着她看,所以朱丽叶不得不又笑了笑,笑得更灿烂些,是美国女孩把她的脸都笑疼的那种明媚的笑容。她试探性地伸出手。“斯通克劳普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