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
。别的不谈,单单使他暂时不去苦思苦想那些哲学问题,也就够了。当我冲洗车子或者修理汽化器时,我的脑子是不去想什么的,而当我把手里的活做完之后,我会有一种乐滋滋的味儿,觉得自己完成了一件事情。当然,我不会在一个汽车修配厂永远呆下去。我离开美国已经有好多年了,我得重新熟悉它。我将设法找一个卡车司机的工作。那样的话,日子长了,我就会把美国全都跑到。”
“你大约忘记钱有一个最大的用处,就是节省时间。生命太短促了,而我们要做的事情是那样多,所以一分钟也不能浪费。比如说,你从一个地方徒步走到另外一个地方,而不坐公共汽车,又如搭公共汽车而不坐出租汽车,你将浪费多少时间?”
拉里笑了。
“讲得很对,这一点是我没有想到的,但是,我可以拥有自己的出租汽车来解决这个困难。”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最后我将在纽约定居下来,别的理由不说,还因为纽约拥有最大的图书馆。
我只需要很少一点生活费;我对住宿的地方毫不在乎;一天只要吃一顿饭就够了;等我把美国要返的地方全逛到了,我将会省下一笔钱来买一部出租汽车,自己当司机。”
“你应当关起来,拉里,你疯了。”
“一点不疯。我很懂事,也很实际。当一个出租自己的汽车的司机,我每天开车子的时间只要够我的食宿和车于的折旧就行了。其余的时间可以用来从事别的工作。如果有什么急事要上哪儿去,就可以开自己的出租汽车去。”
“可是,拉里,一部出租汽车和政府公债一样也是财产,”我故意说这话逗他。
“而占有一部出租汽车,你就是一个资本家。”
他大笑。
“不然。我的出租汽车只是我的劳动工具,无异于托钵僧的手杖和食钵。”
这样打趣一番之后,我们的谈话中止了。我久已看出,咖啡馆里的客人愈来愈多了。一个穿晚礼服的人离我们不远坐下,叫了一份很丰盛的早餐;他那疲倦而带有满足的面容,说明他过了一夜风流,现在口想起来还有余味。几位老者,由于年纪大睡觉少,都起身很早;他们一面一本正经地喝牛奶咖啡,一面从深度眼镜里读着晨报。年纪轻一点的人,有的衣冠楚楚,有的穿得破烂,匆匆走进来,三口两口吞下一只面包,喝掉一杯咖啡,就赶往写字间或者店铺去。一个干瘪老太婆挟了一捆早报进来到处兜售,但是,看上去好象一份也没卖掉。我从大玻璃窗户望出去,看见天色已经大亮。一两分钟后,电灯全都熄掉,只有这家大咖啡馆的后面一半还开着。我看看表,已经七点过了。
“来点早饭怎样?”我说。
我们吃了油炸面包和牛奶咖啡;油炸面包是新出锅的,又热又脆。我人很疲倦,没精打采的,样子一定很难看,但是,拉里却象平时一样精神,眼睛奕奕有神;光滑的脸上一条皱纹也没有,看上去顶多只有二十五岁。咖啡使我振作了一点。
“容许我给你一点忠告,拉里。我是不大给人忠告的。”
“我也不大接受人家的忠告,”拉里回答,咧开嘴一笑。
“在你处理掉你那一点点财产之前,希望你慎重考虑一下。因为一旦脱手之后,就永远不会回来。说不定有一天你为了自己或者为了别人迫切需要钱用,那时你就会后悔莫及,觉得自己做了一件蠢事。”
他回答时,眼睛里带有嘲笑的神气,但是,丝毫不含恶意。
“你比我把钱更加看得重。”
“我很重视,”我直率地回答他。“要知道,你一直有钱,而我并不如此。钱能够给我带来人世上最最宝贵的东西——不求人。一想到现在只要我愿意,我就能够骂任何人滚他妈的蛋,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