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
是开心之至,你懂吗?”
“可是,我并不要骂任何人滚他妈的蛋;而如果我要骂的话,也不会因为银行里没有存款就不骂。你懂吗,钱对你说来意味着自由,对我则是束缚。”
“你是个讲不通的家伙,拉里。”
“我知道。这没有法子。反正时间还早着,我要改变主意,尽来得及。我要等到明年春天才回美国。我的画家朋友奥古斯特?科泰把萨纳里的一所村舍借给我,我打算在那边过冬。”
萨纳里是沿里维埃拉的一个不大出色的海滨休养地,介于班多尔和土伦之间。
艺术家和作家不喜欢圣特罗佩那些花花绿绿的宗教仪式的,常到这里来。
“那地方就象一潭死水那样了无生气,你如果不在乎这一点就会喜欢它。”
“我有事情要做。我搜集了一大堆资料,预备写一本书。”
“写的什么呢?”
“写出来后你就会知道,”他微笑说。
“书写成之后,你假如愿意寄给我,也许我可以设法替你出版。”
“你不用费心。我有几个美国朋友在巴黎办了个小小的出版社。我跟他们谈好替我印出来。”
“可是,这样出版一本书很难指望有销路的,而且不会有人给它写书评。”
“我不在乎有人给它写书评,也不指望出售。书的印数很少,只预备寄给我的印度朋友和在法国的少数可能对它感觉兴趣的人。它并没有什么了不起,我写它出来只是为了把搜集到的资料处理掉,而出版它是因为我觉得只有印出来才能弄清楚它是什么货色。”
“这两条理由我都懂得。”
这时我们的早饭已经吃完,我叫侍役开帐。帐单来时,我把它递给拉里。
“你既然打算把你的钱全部送光,老实不客气,这顿早饭要你请了。”
他大笑,把钱付掉。坐了这样久,我人都僵了;走出咖啡馆时,觉得两胁在痛。
秋天早晨的空气非常新鲜,人很好受。天是蓝的,德?克利希大街在夜里是那样一条肮脏的通道,现在却显出一点活泼气象,就象一脸脂粉的消瘦妇人走着女孩子的轻快脚步,看去并不讨厌。我向一部过路的出租汽车打一个手势。
“带你一段路怎样?”我问拉里。
“不用。我预备步行到塞纳河边,找一处洗澡的地方游泳一下,以后还得上图书馆去,我有些东西要查。”
我们拉了手。我望着他的两条长腿大踏步走过马路。我这块料可没有他硬挣,所以坐上出租汽车回到旅馆。走进起坐间时一看,已经八点过了。
“一个年纪大的人在这个时候才回家,”我向玻璃罩里的裸体女子不以为然地说;一八一三年以来她一直就横陈在时钟上面,身体的位置在我看来极端不舒服。
她继续望着自己在镀金铜镜里的镀金铜脸,而那座钟的回答只是:滴答、滴答。
我放了一盆热洗澡水;一直泡到水不太热时,方才把身体擦干,吞下一片安眠药,把瓦勒里[注]的带到床上去看(书刚巧放在床头柜上),一直看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