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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束假花
    当我想到文学工作的时候,我常常问我自己: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一般是怎样开始的?是什么东西第一次使人拿起笔来而一生不放下的呢?

    很难想起来,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很明显,写作,象一种精神状态,早在他还没写满几令纸以前,就在他身上产生了。可以产生在少年时代,也可能在童年时代。

    在童年时代和少年时代,世界对我们说来,和成年时代不同。在童年时代阳光更温暖,草木更茂密,雨更滂霈,天更苍蔚,而且每个人都有趣得要命。

    对孩子说来,每一个大人都好象有点神秘——不管他是带着一套刨子,有一股刨花味儿的木匠也好,或者是知道为什么把草叶染成绿色的学者也好。

    对生活,对我们周围一切的诗意的理解,是童年时代给我们的最伟大的馈赠。

    如果一个人在悠长而严肃的岁月中,没失去这个馈赠,那他就是诗人或者是作家。归根结底,他们之间的差别是微细的。

    对生活即对不断发生的新事物的感觉,就是肥沃的土壤,就在这块土壤上,艺术开花结实。

    当我还是个中学生的时候,我当然写过诗,而且写得如此之多,一个月里竟把一大厚本笔记簿写满了。

    诗写得很坏——绮靡,矫饰,而我当时却觉得很美丽;

    这些诗我现在已经忘记了。仅仅还记住几节。譬如象:

    哦,摘去那枯茎上的花朵吧!

    两丝儿静静地落到田野上。

    在那燃烧着绛红色秋天落日的天边,

    黄叶纷纷飘零……

    这仅是一点点。越到后来我就越把什么华丽的东西,连那毫无意义的美都硬塞进诗里去了:

    怀念可爱的萨迪的忧伤,闪烁着蛋白石的光芒

    在那迟缓的岁月的篇章里……

    为什么忧伤会“闪烁着蛋白石的光芒”,无论是当时,无论是现在我都不能解释。仅仅是文字的音调吸引了我。我没考虑到意思。

    我写海的诗最多。在那个时候我差不多不知道海。

    不是一个固定的海——既不是黑海,也不是波罗的海和地中海,而是盛装的“一般的海”。这个海汇合了千奇百怪的色调,各种铺张扬厉以及丧失了真实人物、时间、真实地点的奔放的浪漫主义精神。在那个时候,这种浪漫主义精神在我的眼中,宛如浓密的大气一般,围绕着地球。

    这是冒着泡沫、快乐的海——是长着翅膀的船和勇敢的航海家的故乡。灯塔在海岸上闪着绿宝石的光辉。在港口里,无忧无虑的生活蓬蓬勃勃。美丽得罕见的黝黑的女人,按着我这个作者的意志,陷入了残酷的热情的焚烧。

    实际上,我的诗矫饰一年少似一年,这种异想天开一点一点地从我的诗中消散了。

    但说实话,童年时代和少年时代总免不了有点异想天开,我们且不去管他是对热带的还是内战时期的幻想。

    异想天开给生活增加了一分不平凡的色彩,这是每一个青年和善感的人所必须的。

    狄德罗说得对,他说艺术就是在平凡中找到不平凡的东西,在不平凡中找到平凡的东西。

    无论如何,我不诅咒我童年时代对异想天开的迷恋。

    在童年时代,谁没围攻过古代的城堡,谁没死在麦哲伦海峡或新大陆海滨上的风帆撕成碎片的船上,谁没和恰巴耶夫一起坐着马车奔驰在外乌拉尔草原上,谁没寻找过被史蒂文生那样巧妙地藏在一个秘密的荒岛上的宝库,谁没听过鲍罗金诺之战的旗帜拍打声,谁没在印度斯坦的不能通行的密林中帮助过毛格里?

    我常常在乡村里居住,细心观察着集体农庄的孩子们游戏。在这些游戏中总有坐着木筏横渡大洋(在一个名字不大好听的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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