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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心上的刻痕
薄冰的碎裂声。森林里特别寂静,也许是因为阴云的关系,它沉沉地低垂在大地上,那些高耸挺拔的松树的枝梢有时也为乌云掩盖住了。

    我偶尔到奥卡河支流去钓鱼。在那里,在密不通行的芦丛中,那股柳树叶子的酸涩气味,好象使人脸上觉得发皱。水是黝黑的,有朦胧的浅绿色的光泽。秋天鱼很谨慎,不大上钓。

    然后便下起雨来,花园已经零落不堪,雨把发黑的草浇倒,贴在地面上,空气中有股融雪的气味。

    有许多秋天的征象,但我并没尽力去记住它们。不过我确实知道—一我永不会忘记这种秋天的悲哀,它跟心灵的轻松和平凡的思想奇妙地结合在一起。

    在大地上拖着褴褛的湿裙裾奔驰的乌云愈阴沉,冷雨愈凄凉,心境也就愈开朗,落笔便成文了。

    重要的是秋天的感觉,与秋天所引起的戚情和思想状态。而一切所谓材料的东西——人物、事件、个别的详情细节——按照我的经验,没用到以前,都很妥善地保藏在这个秋天的感觉里。当我在写某一篇小说时,再回到这种感觉中来,那么这一切立刻便浮现在我记忆之中,而落到纸上去。

    我没把我住的那栋老房子当作小说材料来研究。我只爱它的阴郁和寂静,爱那架挂钟的零乱的敲打声,壁炉里那永不断的白桦树的烟味,墙上古旧的版画(这些版画已经寥寥无几,因为几乎全部被省博物馆收去了):有布留洛夫的自画像,彼罗夫的掮十字架、捕鸟者和波琳挪·薇阿尔德的肖像。

    窗子上的玻璃是旧式的,凹凸不平。闪着象虹霓一般的光彩,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烛焰映在上头,变成了两个。

    所有的家具——长沙发,桌子和椅子——都是浅色木料作的,年代久远已经磨得光溜溜的,象圣像一样有一股柏树的气味。

    家里还有很多可笑的东西:火炬形的铜制的暗灯,暗簧锁,装着已变成石头的雪花膏,有“巴黎”商标的大肚磁瓶,尘封的蜡制山茶花束(挂在一根生銹的大铁钉上),用来擦呢面牌桌上记牌数的粉笔字的小圆刷。

    有三本——一八四八年,一八五零年和一八五二年——厚日历。在那上面宫廷女官的名单中,我找到了普希金的妻子娜塔丽亚·尼古拉耶芙娜·兰斯卡雅和他的情人伊丽莎白·克萨薇莉叶芙娜·沃龙佐娃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这使我感到忧郁。直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家里笼罩着死一般的静寂。远处,在奥卡河上,在库兹敏水闸附近,有轮船在吼叫着,缠绵不断地令人想起这首诗来:

    阴霾的白昼已经逝去;阴霾的夜雾

    象铅灰色的棉絮一般铺满了天空。

    象一个幽灵,从松林的后面

    朦胧的月亮冉冉上升。

    这首诗是为沃龙佐娃写的。

    每天晚上我到卡捷林娜·依凡诺夫娜屋里去喝茶。

    她的目力已经衰退了,因此邻家的小女孩子妞儿卡每天上她这里来两三次,做点家常零活,这个小姑娘性格很阴沉,对什么都不满意。

    妞儿卡放上茶炊,跟我们一起喝茶,从碟子里吸茶的声音很响。对卡捷林娜·依凡诺夫哪低声说的每一句话,她只用同样的几个字回答:“瞧,还有这样的事!又编出什么来了!”

    我责备了她两句,可是她却对我说道:“瞧,还有这样的事!好象我啥也不懂,好象我是土包子!”

    不过在事实上,恐怕妞儿卡是唯一爱护卡捷林娜·依凡诺夫娜的人。而且完全不是因为卡捷林娜·依凡诺夫娜有的时候给她什么缀着蜂鸟的旧丝绒帽啦,什么玻璃球的发饰啦,或者年久发黄的花边啦。

    卡捷林挪·依凡诺夫娜以前曾经跟父亲到过巴黎,见过屠格涅夫,参加过维克多·雨果的葬仪。她跟我谈起这些来,而妞儿卡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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