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带。他很想看看别人的情况。他们看上去都兴高采烈,而且他还想知道他们是否察觉到他的不快。很快,他又庆幸自己是无名小卒,因为此时他确无同任何人说话的心境。事实上,他也没有去与克莱尔——他的妹妹重聚的心境,此刻她正在奥哈里机场等待他,因为一定会是眼泪汪汪地哭诉一番后,才驱车离开芝加哥,驶往威斯康星州境内的奥克城。
这时,他感到飞机开始倾斜下沉,他知道客机要着陆了。
确切地说,是快到家了。过一会儿他就要回到家了,不是顺便落脚,而是远离后回家,离开家究竟有多久了?两年,从最后一次来家已有两三年了。就要结束从纽约的短暂飞行了,过去结束的一切就要重新开始了。回家的感觉是那样的艰辛。他希望能够在家安安静静地小住上一段时问。
空中小姐又在他旁边的通道上停了下来。“我们就要着陆了,”她说着,脸上就露出了笑容,很富有人情味,并不是那样的呆板,不再带有一点职业性表情。“请原谅,我想问一下,您的名字听起来很熟悉,是不是我在报纸上看到过?”
他想,她原是一个专门追逐名利的人。
“对不起,令你很失望。”他说。“本人的名字最终一次出现在报纸上是在‘出生公报’上。”
她露出了窘迫的笑容。“噢,我希望您旅途愉快,兰德尔先生。”
“太好了。”史蒂夫?兰德尔说。
真是太好了。50哩之外的父亲正处在昏迷状态。而且自从成功之后,兰德尔第一次意识到金钱既不能打发掉任何烦恼和解决任何问题,也不能再弥补他那失败的婚姻和治好他的三点就醒的失眠症。
他的父亲在用着他的钱时,会说:“孩子,金钱不是万能的。”他父亲还说:“上帝才是万能的。”而且他寄希望于上帝,对上帝贡献了他的爱心。他的父亲,内森?兰德尔牧师,从事宗教事业,一切听从上帝的安排。
不公平,绝对的不公平。
兰德尔透过被雨水飞溅着的机窗盯着窗外的景色,一幢幢建筑物在机场灯光的照耀下显得异常怪异。
好的,爸爸,他想,此次金钱是不能把你和妈妈从上帝那里赎回来。因此,现在完全是你和上帝之间的事。平心而论,爸爸,如果你和他谈话,你认为他在倾听吗?
然而,他也知道这是不公平的。一个由来已久的缠绕在心际的童年的痛苦回忆,就是他为了父亲的爱,过去经常和上帝展开争夺,可他从来都没有赢过。
现在与这个陌生的假同胞之间的怨恨仍旧让他耿耿于怀,使他感到大为意外。他想起了一个志墓碑上的话——这是在危机之夜,亵渎神灵的行为。
而且这本来就错了,他也错了。因为他自己与父亲之间曾有过美好的时光。立刻,他就很清楚地想到年老体弱的父亲——是那么的执着,不切实际,又是那么饱含激情,与众不同;是那么固执倔强,又是那么高贵、和蔼可亲,多么可爱的老父亲。此时他突然意识到他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深挚地敬爱过他的老父亲。
这时,他很想放声大哭。他感到这是不可能的。现在他是生活在现代都市中的大人物,穿着考究的服装,意大利皮鞋,精心修理过的指甲,拥有很高的声望,经常参加宴会,有着“漂亮女人”,大把的钞票,恭顺的仆从,豪华座车。一个温文尔雅,富有哲理的绅士,现在居然想放声大哭,泪涕四流,就像奥克城里的一个小男孩。
“我们已经到达芝加哥了,”空中小姐的声音响了起来。“请大家清点好自己的物品,然后顺次由前门下机。”
兰德尔哼了一下鼻子,拎起他的公文包,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然后加入到慢慢移动的队伍,向出口走去。走出这个出口,将走向自己的家园,去面对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