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稣受难日的菜谱
绑腿,钉和没钉平头钉的鞋后跟。门缝里射进一道亮光,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奥斯卡悔不该在镶镜子的门中间留一道缝。
起居室里的那几个,能给我看什么戏呢?也许马策拉特撞见了沙发榻上那两个,不过这不大可能,因为扬一直小心提防,而且不仅是在玩施卡特牌的时候。很可能是,结果也当真是,马策拉特杀完鳗鱼,剖腹,洗净,煮熟,加佐料,尝过味道,把加盐水土豆的鳗鱼汤盛在大汤碗里,端到起居室的桌上,而由于那两个毫无就座的意思,便自夸鳗鱼汤如何鲜美,又把加的佐料从头到尾数了一遍,像吟诵祈祷文似的背他的烹调法。妈妈大叫大嚷。她用的是卡舒贝话。马策拉特既听不懂又难以忍受,但还得听着,可能听出一点她的意思;反正说是鳗鱼,不会有别的;还有呢,就是我从地窖阶梯上摔下去的事,妈妈每次喊叫,无非是这些。马策拉特回敬了几句。他们各自的台词,都背得滚瓜烂熟。扬插进来指责。缺了他,就没戏了。接着是第二幕:砰地掀开琴盖,没有乐谱,背着弹,两只脚各踩一只踏板,三个人前后不一地吼起《神弹射手》①里的《猎人合唱》来:“世上何物相类似……”哼哼哈哈唱到半中腰,砰的一声琴盖盖上,脚从踏板上抬起,琴罩罩上。妈妈来了,已经走进卧室,还瞧了一眼衣柜镶镜子的门。我从门缝中看去,见她横躺到蓝色华盖下的结婚床上,放声哭泣,十指朝天,一如结婚城堡床头挂的那幅金框彩色画上祈祷的从良妓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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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神弹射手》是德国作曲家韦伯(1786~1826)的歌剧。一译《魔弹射手》。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只听见妈妈的哭声、床发出的轻微的嘎吱声以及起居室里传来的含糊的嘟哝声。扬安慰马策拉特,马策拉特请扬去安慰我妈妈。嘟哝声逐渐消失,扬进了卧室。第三幕:他站在床前,看看妈妈,又看看祈祷的从良妓女,小心翼翼地坐到床沿上,抚摩脸冲下趴着的妈妈的背部和臀部,用卡舒贝话抚慰她,末了,由于光说好话已无补于事,便把手伸到她的裙子下面去,直到她停止啜泣。这时,扬的目光也可以从十指纤纤的从良妓女身上挪开了。这一场是非看不可的。扬干完差事,站起身来,掏出手帕,擦擦手指,随后大声地对妈妈说话。这时,他不再讲卡舒贝话,而且一字一句地,好让留在起居室或厨房里的马策拉特听明白:“来吧,阿格内斯,忘了这件事吧!阿尔弗雷德早就把鳗鱼端走了,已经扔进厕所了。让我们开开心心地去玩施卡特牌吧!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赌四分之一芬尼一点怎么样?忘掉这些事情,恢复了和气,阿尔弗雷德会给你做蘑菇炒鸡蛋和油煎土豆吃的。”
妈妈没有搭话,翻身下床,重新扯平了黄色床单,对着衣柜门上的镜子理了理头发,跟在扬后面离开了卧室。我的眼睛从窥视缝前移开去,随即听到他们在洗牌。谨慎而轻微的笑声,马策拉特签牌,扬分牌,随后大家叫牌。我想,现在是扬叫牌,马策拉特是下一家,扬喊到二十三点他就不要了。妈妈接着,一直喊到三十六点,这时扬也不得不让步了。妈妈总算打满了三十六点,真险,差一点她就输了。第二盘打红方块,扬稳稳当当地赢了。第三盘,妈妈打红心三十点,侥幸赢了。
不用说,这场家庭牌戏一直玩到深夜,中间短暂地间断过一次,吃炒鸡蛋、蘑菇和油煎土豆。可是,接下去的牌局,我几乎听不见了。我又重新设法寻到护士英格和她的催人入眠的白色护士服。可是,在霍拉茨医生诊所里的情景却仍旧相当模糊。不仅绿色、蓝色、黄色和黑色一再来破坏红十字胸针的红色,而且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也掺了进来:通往听诊室和护士英格的门刚打开,呈现在我眼前的总不是洁净而轻盈的护士服,而是新航道防浪堤上航标灯下那个装船工,他正从水淋淋的马头上把爬满的鳗鱼抓下来。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