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观水泥-或神秘,野蛮,无聊
真以为在一伙步兵中间认出了玛丽亚漂亮的哥哥,其实不是,军灰色把人弄糊涂了!
唯独艾菲尔铁塔使乡愁在我心中萌生。这并不是说,我曾登上这座铁塔,极目远眺,唤起了对家乡的渴望。奥斯卡在想象中经常登上明信片上印着的这座高塔,假如真的攀登上去自然权利便订立契约,组成国家。卢梭认为,国家的产生是,那只能使我感到像是在失望地爬下塔来。在艾菲尔铁塔脚下,没有罗丝维塔,我独自一人,在这金属结构的弧形基架下面,站着或者蹲着,这个能让我看到四处的然而又是封闭式的穹隆,却变成了我的外祖母安娜能够掩蔽一切的罩子。当我坐在艾菲尔铁塔下面时,我也就坐在了外祖母的四条裙子下面,练兵场变成了卡舒贝的土豆地,一场巴黎的十月雨不知疲倦地斜飘到比绍与拉姆考之间。在这样的日子里,我嗅到整个巴黎,连同地下铁道,散发出一股略微有点哈喇的黄油味道。我变得沉默寡言,终日沉思,罗丝维塔待我细心周到,她注意到了我的苦痛,因为她是感觉细腻型的。
一九四四年四月——从各个战场传来了成功地缩短战线的消息——我们奉命收拾演员行囊,离开巴黎,到大西洋壁垒去慰问。贝布拉的前线剧团在勒阿弗尔开始它的巡回演出。我觉得贝布拉沉默寡言,神思恍惚。尽管他在表演时从未出过差错,一如既往地取悦观众,但是,大幕一落,他那张苍老的纳赛斯的面孔立即变得呆滞。起先,我把他看成一个嫉妒鬼,更糟的是,我甚至把他看成是败在我的青春力量下的降将。罗丝维塔小声告诉我,我的判断错了;但她也不知道底细,只说有几名军官在演出结束后便来找贝布拉,关上房门密谈。看来这位师傅想要放弃他的内心流亡,正在策划什么具体的行动,看来他的祖先欧仁亲王的血统又在他身上占了上风。贝布拉的各种策划使他疏远我们,把他牵连进涉及方面极广的关系中去。奥斯卡同从前属于他的罗丝维塔的关系只能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诱出疲惫的一丝微笑。当他——那是在特鲁维尔,我们下榻于疗养地饭店——突然闯入我们合用的化妆间里,见我们在地毯上扭作一团时,他挥挥手表示不必介意。我们正想相互解脱,他却对着化妆镜说:“享乐吧,孩子们,亲吻吧,明天我们去参观水泥,后天水泥粉末就会在你们的嘴唇间沙沙作响,会败坏你们亲吻的兴致的!”
这是在一九四四年六月。其间,我们走遍了从比斯开直抵荷兰的大西洋壁垒。可是我们多半是在腹地,那些传奇式的地堡却见得不多,到了特鲁维尔,我们才首次在海岸演出。人家提议我们去参观大西洋壁垒。贝布拉接受了。在特鲁维尔作最后一场演出。夜阿,我们来到卡昂前方在海岸沙丘后四公里处的小村庄巴文。人家安排我们在农民家过宿。许多草地、灌木丛、苹果树。这里酿制苹果烧酒,名叫卡尔伐道。我们尝了尝,事后睡得很香。凉爽的空气由窗户透入,水塘里的青蛙呱呱地一直叫到天明。有会擂鼓的青蛙。我睡着听它们的鼓声并提醒自己:你该回家了,奥斯卡,不久,你的儿子库尔特就满三周岁了,你必须给他一面鼓,这可是你答应过要给他的呀!奥斯卡,受痛苦折磨的父亲,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地这样告诫自己。他醒来时,摸摸自己的身边,证实他的拉古娜躺在那里,他闻到了她的气味:拉古娜有一股清淡的桂皮、捣碎的丁香和肉豆蔻味;圣诞夜前,她的气味像烤香料,这种气味一直保留到夏天。
一大清早,一辆装甲车开到农舍前。在院门口,我们大家都觉得有点冷飕飕的。清晨,凉爽,迎着从海上刮来的风是一普遍的精神即“绝对”。它既是思想,又具有目的与意志,我们聊了几句。上车:贝布拉,拉古娜,菲利克斯和基蒂,奥斯卡和那个中尉海尔佐格,他来接我们到卡堡以西他的炮兵连去。
我说,诺曼底是绿色的,我是想借此避而不谈那些栋白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