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
六
谏诤
入道相国拘禁了这么多人,大概还觉得不怎么放心,今天在红绸直裰外穿了一件黑线缝缀的腰甲,胸前妥贴地放了一块银饰的护胸板。他先年作安艺守时参拜神社,曾得一灵梦,严岛大明神梦中【1】赐予他一把银丝缠柄的小长刀,此刀平日里经常带在身上,睡觉时也放在枕边,今天就赫然地挂在了腰间。他如此装束来到中门廊下,气势很是威严可怖。他传唤贞能来见。筑后守贞能在黄赤带黑的直裰上穿着红绿缝缀的铠甲,走到跟前跪坐在那儿。少顷,入道相国说道:“贞能,这事你以为怎样?保元年间,平氏一门从右马助【2】开始,大半为崇德上皇效命。第一王子重仁亲王,已故刑部卿是他的养父【3】。他本来不应背叛崇德上皇,只因服从已故鸟羽法皇的遗训,所以给后白河天皇做了前驱,这是第一次勤王效命。平治元年十二月,信赖和义朝将后白河法皇与二条天皇幽禁起来,固守大内,天下被搞得乌烟瘴气。那时,是入道我拼着性命,削平了叛逆,捕获了经宗、惟芳等人。到那时为止,我为保护天皇已经有好几次几乎丧命。因此即使有人进谗言,也不该抛弃我们子孙七代效忠王室的平氏一家。现在只因听了成亲这个无用的东西和那个叫西光的下贱家伙的话,就要灭掉我平氏家族,法皇的这个心思真是令人万分遗憾呀!此后如果还有人进谗言,一定会下旨讨伐我家;我们一旦成为朝廷逆臣,无论怎么后悔也无济于事了。我想在这件事略为平静下来以前,将法皇奉移到鸟羽北殿【4】,或者请他临幸此地,你看如何?如果真的这么做,北面的卫队【5】一定会放箭阻挡。因此,要让武士们作好准备。入道对法皇的忠勤就到此为止了。为马备好鞍,披上铠甲吧!”
主马判官盛国听了此话,急忙策马来到小松公府上,禀报说:“事情要闹大啦!”内大臣没等他说完就问:“啊呀,将成亲卿的头砍了吧!”主马判官说:“不是这种事。入道公披上铠甲,武士们也都作好了准备,打算出发去攻法住寺了。说是要将法皇移居鸟羽北殿幽禁起来,其实暗地里商议着要把法皇流放到九州去呢。”内大臣虽不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但想想今天早上入道的气势,说不定会做出什么发狂的事来,便坐车赶往西八条去了。
在门前下了车,进门一看,只见入道相国穿着腰甲,几十名平氏家族卿相和殿上人都在各色的直裰外面披了铠甲,在中门廊下分两排端坐着。其他各国的国司、卫府以及诸司的人,廊下排不下,便都挤在院子里。许多人都拿着旗帜,马的肚带束紧了,铁盔的带子也都系好,全都是准备停当即将上阵的样子。但小松公却是乌帽子便服,穿了大花纹的长统裤【6】,提着裤腿,衣裳沙沙作响地走进来,相比之下,显得与这里的气氛不协调。入道相国垂着眼,心中暗想:“啊,内大臣又是那种目空一切的样子,恐怕又要进行一番谏劝吧。”虽说是自己的儿子,但按佛法来说,他严守五戒,以慈悲为先;按儒教来说,他不乱五常,严守礼仪;所以觉得现在穿着腰甲与他相见,似觉不甚得体,便慌忙拉开纸门,将一件白丝绸法衣披在腰甲外面,但护胸板上的金饰还有些露在外边,为了遮住它,只得时不时地拢拢衣服的领口。
内大臣走到兄弟宗盛卿的上座,坐了下来。入道相国一时找不到话题,内大臣也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入道相国才开口说道:“成亲卿谋反算不了什么大事,这一切都是法皇策划的,我想在事件略为平静下来之前,将法皇奉移到鸟羽北殿,不然便请他临幸此地,你认为如何?”内大臣听了,眼泪簌簌地流下来。入道相国问道:“你怎么了?”内大臣拭泪道:“听您这么说,我感到我们家快到末运了。凡是人将起败运的时候,必定会想做恶事,看您的样子似乎有失常态。我朝虽处边鄙之地,却是天照大神【7】的子孙君临之邦,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