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九
公子怎么样呢?”“有人看他的时候,便从容不迫地用手指拨弄念珠。无人的时候,就以袖掩面,流泪不止。”“是这样吗?人虽小,倒像个大人。他知道只剩最后一夜了,该是多么难受呀!临别时曾说:过几天请假回来。过了二十多天了,我们不能去,他也不能来,从今以后,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你们看,可有什么办法?”斋藤弟兄答道:“我们决心无论什么时候,总要陪伴着他。倘若被杀害,我们一定捧着遗骨送到高野山供奉起来。我们在那里出家为僧,为公子祈求冥福。”“唉,那孩子现在不知怎样心焦呢,你们快回去吧!”斋藤兄弟二人于是哭泣着告别了。
且说就在腊月十六这天,北条四郎带着公子从京都出发了。斋藤五、斋藤六虽然让泪水糊住了眼睛,认不清道路,但决心要陪同公子到最后一刻,便流着泪跟着走去。北条说:“骑上马吧!”他们仍不肯骑。心想:“这是最后陪伴公子了,哪还顾得上劳累。”就这样淌着血泪,追随前进。六代公子诀别了难舍难分的母亲和乳母,住惯了的京都远远地抛在云霞之上,今日最后一次踏上东国的旅途,心中的凄惨是不难想象的。遇有骤马疾驰的武士,便以为是来取自己的首级,吓得心惊肉跳;看见有武士前来搭话,便想到这是今生的最后时刻,吓得肝胆俱裂。心想四宫河原便是葬身之地吧,不想竟过了关山,来到大津浦;看来有在粟津平原处决的迹象,可是今日又已经天黑了。过了一国又一国,过了一站又一站,终于来到骏河国。公子朝露一般的性命,听说今天是最后的日子了。
来到千本的松林地带,武士们一齐下马,放下轿子,铺上毛皮垫褥,让公子坐下。北条时政来到公子面前说道:“带你走到这里,不为别事,只想让你在途中能会到文觉方丈,一路上每天这样期盼着。我对你的照顾之情总算是仁至义尽了。我如送你到关东,不知镰仓公将会作何想法,所以现在宣布,就在近江国为你送终。如果有谁为你求情,那么应该知道,这是你们平家一门应有的报应,一切都是枉费心机了。”说着也潸潸地流泪。公子没作任何回答,把斋藤五、斋藤六叫到身边说道:“我有个好歹之后,你们回到京城,千万不要说我在途中遇害。因为这事虽然不能瞒得很久,但从你们二人直接得到确实的消息,夫人一定痛不欲生,我在草荫之下也于心不安,来世也难得投生了。你只说送我到了镰仓就是了。”二人听了,肝肠几乎痛断,不知如何回答是好,过了半晌,斋藤五说道:“公子归天,我们绝不会苟且偷生,平平安安地回到京城去。”说罢,俯首流泪。因为时辰已到,[公子用纤纤玉手将披肩长发捋到前面,押解的军士见了都说:“多可爱呀,现在还这么镇静从容。”无不泪湿衣袖。]【2】公子便面向西方,双手合十,平静地念诵佛号,伸出脖颈准备就戮。狩野的工藤三郎亲俊被挑出来作刽子手。他拿好腰刀,从右侧挨到公子身边,眼看就要手起刀落,可是他突然头晕目眩,不知如何下手,说道:“我不想杀他,请另派别人吧。”丢下腰刀退了下来。“那么,让阿三干吧,让阿四干吧!”正在挑选不定的时候,忽见一个身穿黑色袈裟,骑着月白色骏马的僧人扬鞭飞驰而来。当此即将行刑之际,赶到跟前,立即飞身下马,稍稍喘了喘气说:“宽宥公子了!这是镰仓公的公文。”说完,取出公文递给北条。拆开一看,上面写着:
小松三位中将维盛卿之子既已搜得,高雄寺文觉方丈恳求亲自监护,着即交付,勿庸犹疑。此致北条四郎时政。
赖朝
下边并盖有赖朝的印鉴。北条反复看了两三遍之后,连说:“这就好了,这就好了。”便收了起来。不要说斋藤五、斋藤六,就连北条的那些武士也都高兴得流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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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六代的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