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郭周长达五十二里,有八大城门,城内有一百零三个坊,洛水自西向东穿过洛阳城。到了唐代,洛阳成为别都的时间总计有四十多年。唐朝时期的洛阳城,规模进一步扩大,外郭周长达六十多里,城内宫殿巍峨壮观,街道上总是熙熙攘攘。洛阳,成了长安之外的天下大邑,百物荟萃,商业繁荣。但是,唐朝的强盛与洛阳的繁华,被公元755年爆发的“安史之乱”彻底摧毁了。兵乱中,洛阳城被摧毁,宫殿、房屋在熊熊大火中燃烧了几天几夜,几乎全部被焚毁。经历了唐末和五代,洛阳城逐渐恢复了元气,但是,已经没有了盛唐时期的繁荣。洛阳的宫殿,在五代时期得到了一定的修复。后周世宗时期,继续兴建洛阳城内的宫殿,但是因为四处用兵,兴建工程一度停顿。
洛阳白马寺门前自汉明帝时期就一直立着的石马,也许见证了洛阳的一段历史,见证了多个朝代的人们以建城、修城为手段与时光展开的竞争。但是,即便是这伫立千百年的石头马,也最终会被时光风化侵蚀。它,会被渐渐抹去棱角,马耳朵会慢慢从尖变圆,马鞍高耸的前后两端会慢慢从凸起变平坦,马甲衣上原本线条分明的甲片的轮廓会慢慢模糊,马肚带会被慢慢磨平直至消失。石马最终会从大变小,从马形的石头,变成一块似马非马的石头,再变为一块看上去什么都不像的普通的石头。然后,它可能被砸碎、被分割、被掩埋,变成一块块,或甚至化为尘,化为土,与这座城市的其他残骸一起被埋入地下。不仅是一座石马,整座城市都可能遭遇同样的命运。事实就是这样。就在洛阳这片土地中,埋着夏王朝都城的斟鄩城遗迹,埋着商朝都城西亳城的残骸,埋着东周王城的断壁残垣。旧城遗址之上叠上了新城,然后新城再次变为遗迹长埋地下。东汉、曹魏、西晋、北魏、隋、唐,后梁,这些后来的统治者仿佛丝毫不在乎以不可抗拒的力量摧毁一切的时光,他们在古代都城被时光掩埋的遗迹上筑起新城,尽管这新城复又在时光与战争中遭到摧残,但是他们执拗地将它修复、扩建。这是人与无情、无垠时空的漫长角斗。在无情、无垠的时空中,不论哪个朝代,不论是伟人还是凡人,都以一种生命的本能执拗地生存着、斗争着。尽管对人而言,最终生命的一切都在无情、无垠的时空中消亡,但是,人,最终用自己的生命,在战争与和平中,在爱与恨中,在不论平凡或伟大的生与死之间,讲述了无数的故事。人,创造了超越时空内容的另一种存在——这便是人的时空、文化的世界。
宋朝,与它之前的任何一个朝代一样,也将为人的时空、文化的世界创造并留下自己的故事。宋初,赵匡胤将洛阳作为西京,实有作为“别都”之意。赵匡胤派人继续修建洛阳的宫苑,但是因为王朝初立,赵匡胤又不想大兴土木,因此洛阳内的宫苑建设一直缓缓推进,离完工尚很遥远。
为了赴洛阳参加天下牡丹会而又不引起天下震动,赵匡胤作了一些特别的安排。在离开汴京之前,他将政事委托给宰相范质。在几个后周大臣中,范质是他最为放心的人。同时,他令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同平章事、天平军节度使韩令坤在荥阳一带部署了数万大军,这是为了一方面监守汴京,一方面威慑西京洛阳。此外,他又将归德军节度使石守信、义成军节度使高怀德召回皇城督领禁军,以备不测。
汴京的政事与守备安排停当后,赵匡胤特别点了几个人随行赴天下牡丹会,他们是赵光义、李处耘、楚昭辅、吕馀庆、窦仪。皇妹阿燕听说是要去洛阳看牡丹,便嚷嚷着要一起去。赵匡胤拗不过阿燕,只好准她同行。李处耘担心阿燕一个女子路上烦闷,便提出让自己的次女雪霏陪同。赵匡胤老早就听说李处耘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温柔贤惠,知书达理,小女儿伶俐可爱,尤为讨人喜欢。既然李处耘主动提出来,也便一笑同意了。除了这些人之外,令很多人不解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