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回 惊天教案启官受罚 前景黯淡抱憾而终
管在何处做官,都是精打细算管理地方财政。接任广东巡抚,他没有自立名目向十三行摊派过一两银子的捐输,因为潘振承总是叫穷。
“他会穷?他一点也不穷!”孙士毅由此想到其他行商,想必跟潘振承的情况差不多。孙士毅陡然萌生出被蒙骗的感觉,觉得自己竭力为十三行豁免备贡可笑又可悲。眼前的景色不再赏心悦目,他狠狠瞪了一眼妖艳的叫不上名的花朵,大步走出潘府大门。
孙士毅走后,潘振承郁郁闷闷坐方亭里发呆,土灰色的梭子眼满是焦虑。时月换了一杯新茶放潘振承面前,潘振承抬起头,看着时月楚楚怜人,隐含疑惑的脸色:“你有话想问我,还想安慰我,却不知从何处说起。”
时月点点头。
潘振承道:“皇上不准呈贡钟表、洋货等物。就是说传办方物可拒办,但是,外商自愿贡物,粤海关还得委托公行代收。收少了,海关就会责骂公行办事不力,逼着公行掏银子买货物充做贡品。我做行首时,能顶就顶,世文还嫩,就怕他顶不住。”
时月道:“世文常来看望你,听你的教诲,你交代他就是。”
“我把担子交给他时交代过了,平时他来看我,我从不过问他如何署理行务。他若问起,我就把话岔开。我不能插手,我插手,他不好做事。”
“你跟孙巡抚开玩笑,说希望行商是孙子,不是猪仔?”时月扑闪着晶亮的黑眼睛问道。
“你跟我不是一两年了,动脑子想想看。”潘振承和蔼地看着略带憨态的时月,有时潘振承觉得她像他的孙女。
时月用手支着下巴愣神思量,喃喃道:“猪仔养肥了要杀,孙子长大了要当家。”时月停顿稍瞬又道,“你们过去常说行商是官府的孙,孙子不听话要骂要打,但孙子总是孙子,即便是打了心里还疼着。”
潘振承呵呵笑道:“没错,猪仔想活命,只能瘦小,肥了肯定要杀了吃肉。”潘振承旋即收敛笑容,“官府看不得行商有钱,适才孙士毅用羡慕的口气谈潘家园林,不是个好兆头。”
时月忧心忡忡道:“我听有度说,十三行其实有半数行商是商欠户。就公行的家底,也是金玉在外,败絮其中。巡抚管十三行,他应该知道行商的家底。”
潘振承长吁短叹道:“这不是哪个官员的问题,满世界几乎人人都嫉妒商人钱财,官员,百姓,朝廷大臣,还有——”潘振承刹住话头,没把“皇上”吐出。潘振承沉默不语,想起他的老友殷无恙,殷无恙看中国比中国人看得更清楚更透彻,他说中国的法律不保护国民的财产,尤其不保护商人的财产。
潘振承担心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不办备贡,但要行商代收外商自贡,穆腾额嫌数量太少,逼蔡世文补足分量,说皇上的脸面要紧,行商要知恩图报。蔡世文不敢拂穆关宪的面子,立即动用行用上英吉利商馆购买贡品。粤海关未补一两银子,法定的五万五千两备贡银全部上缴内务府。
蔡世文来潘府向潘振承哭诉,潘振承无动于衷,牵着蹒跚学走步的有科在院子里绕圈子。蔡世文走后,潘振承把有科交给时月,叹气道:“世文太叫人失望了,这般软弱,难怪穆腾额会欺负他。”
潘振承一整夜都没睡好,凌晨时拉时月坐起来说话:“我错怪世文了,这多年,很多事情我也没顶住,我还是老行首。”
时月柔声说:“承哥,你不是说不管十三行的事吗?挂念太多伤身子。”
潘振承自嘲笑道:“我是庸人自扰,不就是赔垫三万两银子吗?公行还撑得住。”
然而,到了第二年,潘振承再也不能漠然处之了。他听有度回家说起备贡银,火冒三丈,叫家人备轿,到渡口连轿子一道抬上渡船,过海去质问孙士毅。
孙士毅如今的身份是两广总督,他之所以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