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仇,因为一听到你发出痛苦的喊声,我就住了手。我不爱使人痛苦,我呀,我不是一个莫普拉。你亲身体验一下受害者的滋味,对你有好处。但愿这能使你厌恶你们家父子相传的刽子手职业!晚安,你走吧,我不再恨你,仁慈的上帝的正义得到了满足。你可以叫你的几个叔叔把我置于烤架上;他们会狠狠咬上一口,吞下一块肉,而肉会在他们的喉咙里复生,闷死他们。”
他捡起死猫头鹰,阴郁地注视着,说道:
“一个农民的孩子不会干出这种事。这是贵族在寻欢作乐。”
他退到门口,发出节庆日子才发出的欢呼声,这正是他绰号的那两个字:
“耐心,耐心!
据善良的妇女说,在他嘴里这是一种呼神唤鬼的咒语,每次听到他这样喊时,冒犯过他的人都遇到不幸。西尔万画个十字驱鬼。可怕的语声在帕希昂斯刚进入的塔楼穹顶下回响,门随即对着他砰然关上。
我的伙伴急于溜走,差点儿扔下我,不给我松绑。刚一走远,他便对我说:
“画个十字,为了仁慈的上帝的爱,画个十字!如果您不愿画十字,您就得中邪:我们在路上会被狼群吃掉,或者会遇上猛兽。”
“傻瓜!”我冲他说,“真有你说的!听着,你要是晦气,对不管是谁提起刚才发生的事,我就扼死你。”
“唉!先生,干吗这样?”他又天真又狡黠地说,“巫师吩咐我,告诉我的父母。”
我举起胳臂要打他,可是我没有力气。我刚才的遭遇使我气愤得说不出话来,几乎晕倒在地,西尔万趁机溜走了。
待我恢复过来时,孑然一身,我不熟悉瓦雷纳这一带;我从没到过这儿,这一带荒凉得可怕。整个白天我曾看到沙土上有浪和野猪的足迹。如今黑夜已经笼罩大地;我还要走两法里,才能到达莫普拉岩。每扇门一定都关闭了,吊桥也已升起;倘使我九点以前到达不了,就会受到枪击。不消说,由于不认识路,我不可能一小时走两法里。可是,我宁愿死一千次,也不愿向加佐塔楼的居住者要求栖身之地,哪怕他会欣然同意。我的自尊比我的肉体受到更多的伤害。
我东奔西突。小径弯弯曲曲,纵横交错。我从一片围上篱笆的牧场来到平原。小径消失了。我随意穿过篱笆,来到一片田野。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即令在白天,也没有办法穿过斜坡上围满荆棘的小田庄。临了,我见到灌木,然后是树林,我的恐惧已稍为平复,这时又升起;实话说,我吓得要死。我往常被训练得像条猎犬一样骁勇,在别人眼皮底下能泰然自若。我受到虚荣心的熏陶,有人在场时非常大胆;但独自待在漆黑的夜晚中,又累又饿,尽管一点儿不想吃,刚才的激动搅得我心烦意乱,确信回家时叔叔们会打我,却又一心想回家,仿佛在莫普拉岩能找到人间乐园,我在难以描述的烦恼中一直游荡到天明。狼嗥幸亏在遥远的地方,但不止一次震响我的耳鼓,使我的血冻结在血管里;似乎我的处境实际上还不够玄乎,我受到打击的想像力又对这种处境加上千百种怪诞的图景。帕希昂斯被人看作一个狩狼者。你们知道,这可是在任何地方都受到信任的通鬼神的专长。于是,我想像到这个恶魔般的小老头在一群饿狼的簇拥下出现,他本人的脸也扮成半个狼脸,穿过矮树林追逐我。好几次兔子从我胯下窜过去,我惊得险些翻倒在地。由于我拿准没有人看见,便拼命画十字;虽然我装出不信神,内心深处却必然因恐惧而变得十分迷信。
最后,天亮了,我才回到莫普拉岩。我在堑壕里等候大门打开,溜进房间,没让人看见。恰好大家并没有持续不断地关心我,我一夜不在没人注意到;我在楼梯上遇到若望叔叔,告诉他我刚刚起床;这一招成功了,我躲到马厩顶上投送饲料的洞口里去睡了整整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