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我到矮树林里去溜达,他的新居为矮树林所环绕;我看到爱德梅穿过花园上那儿去了,我希望能出其不意地同她单独往回走。不过,她总是由神甫陪伴,有时甚至由她父亲陪伴;倘若只有她独自跟老农在一起,随后他就会送她回到宫堡去。我时常躲在形状可怕的水松枝叶中,离茅屋不远处,这棵水松枝叶下垂,嫩芽密密麻麻;我看到爱德梅坐在门口,手上拿一本书,而帕希昂斯抱起手臂,头耷拉在胸前,似乎聚精会神地在听她朗读。于是我设想,爱德梅在试图教他读书;我感到她执著于这种徒劳的教育,真是发疯。她在落日余辉中,在茅屋门前转黄的葡萄藤下楚楚动人;我凝望她,心里想,她是属于我的,一面心中发誓永不向任何势力让步,也不向要我放弃这一要求的说服工作让步。
近几天来,我的痛苦达到顶点;我找不到别的方法消除痛苦,只能在晚餐时借酒浇愁,想在这令我痛苦和受到伤害的一刻变得近乎愚钝;每当这时,她拥抱过父亲,伸出手给德?拉马尔什先生亲吻,然后离开餐厅,走过我面前时说:“晚安,贝尔纳!”她的声调仿佛在说:“今天跟昨天一样结束,明天会像今天一样结束。”
我徒然地坐在离门口最近的扶手椅上,为的是她出去时让她的衣服碰到我的衣服;我从来得不到别的东西;我没有伸出手去,想拉住她的手,因为她会不经意地伸给我,我相信我在恼怒中会捏断她的手。
由于晚餐痛饮,我终于无声而忧郁地处于迷糊的状态中。随后我埋在我喜爱的圈椅里,阴沉地待在那里打盹,直到酒气消散,我才到花园吟味我那疯狂的梦想和不祥的计划。
大家好像没有发觉这粗鄙的习惯。依我看,这一家十分宽容和仁慈,大家惮于对我作最合情合理的观察;大家已经注意到我不光彩地嗜酒,本堂神甫为此提醒过爱德梅。有天晚上,在席间,她好几次表情古怪地凝视着我。我也注视她,期待她向我挑衅;我们仅仅交换了不友好的一瞥。她离席时,低声用命令的口吻对我很快说了一句:
“改掉喝酒的毛病,学会神甫教给您的一切。”
这个命令和这种专断的口吻远没有给我希望,我反而觉得气恼,我的胆怯顿时烟消云散。我等到她上楼到卧房去的时候,比她早一点离开,好在楼梯上候她。我对她说:
“您以为我会上您谎言的当吗?自从我到这里,一个月来您没对我说过话,您以为我没发觉您把我当作一个傻瓜来欺哄吗?您欺骗了我,今天您对我瞧不上眼,因为我老老实实地一直相信您的话。”
“贝尔纳,”她用冷淡的声调对我说,“这儿不是我们作解释的地方,也不是时候。”
“噢!”我说,“我知道,依您看来,这儿永远不是谈话的地方,也永远不是时候;不过我会找到地方和时候的,放心好啦。您说过,您爱我;您的手臂搂住我的脖子,抱吻我说——如今我还感到您的嘴唇按在我的脸颊上:‘救救我,我以《福音书》、以荣誉、以思念我母亲和你母亲的名义起誓,我将是属于你的。’我知道,您说这些话是因为您怕我的力气;如今我知道,您避开我是因为您怕我的权利。可是,您什么也办不到;我发誓,您耍我的时间不会太久。”
“我永远也不会属于您,”她用越来越冷淡的声调说,“如果您不改变语言、举止和情感的话。像您这样,我不怕您。等我觉得您变得善良豪爽时,我会一半出于害怕,一半出于同情向您让步;不过从我不再爱您时起,我也就更加不怕您。您就改一改吧,受一受教育吧,我们以后再看。”
“很好,”我对她说,“这个诺言我听在耳里。我会这样行动,得不到幸福的话,我会复仇的。”
“您爱怎么复仇都可以,”她说,“这会使得我蔑视您。”
这样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