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习惯,我仍处在我的思想狭窄的圈子里。我待在周围的种种新事物之中,感到被它们真正的威力所伤害,暗暗让自己的意志顶住,不致使自己感到屈辱。我相信,以我所具有的坚忍和毅力,什么也不能使我走出这固执的堑壕,如果爱德梅不加以干预的话。生活的浮华,奢侈的满足,在我只有新颖的魅力。身体的休憩却压抑着我;这幢秩序井然、沉寂无声的房子的安宁会压垮我,如果爱德梅的在场和我的愿望的风暴没使我充满激动,满脑子都是幻想的话。我一刻也不想成为这幢房子的主人和这份财产的主人,我刚才高兴地听到爱德梅公道地对待我的纯洁无私。一想到要把我的激情和我的利益这两个截然不同的目标联结在一起,我就有抵触。我在花园里蹀躞,心里七上八下,把握不定,不知不觉地来到田野。夜景瑰丽。满月将清辉洒落在因白天的炎热而干裂的休耕地上。枯萎的植物又挺起了茎秆,每片叶子都似乎通过所有气孔吸取夜晚凉丝丝的湿气。我也感受到这种温馨的影响;我的心剧烈地跳动,但是很有规律。我充满朦胧的希望;爱德梅的形象飘溢在我面前草地的小径上,不再引起那痛苦的激动和吞噬着我的狂烈愿望。
我穿过一片开阔地,到处有几丛小树截断牧场翠绿的原野。淡黄色的大耕牛跪卧在小片的草地上,纹丝不动,似乎沉浸在平静的观赏中。平缓的山同朝天际那边升高,毛茸茸的山脊好似在皎洁的月光下起伏。我破天荒头一回发现夜晚迷人的美和雄伟壮丽的气象。难以描述的舒适感沁入我的心脾;我仿佛也是头一回看见月亮、山冈和牧场。我记得听爱德梅说过,没有比自然景色更美的了,我对直到那时还不知道这一点感到惊讶。我不时想跪下祷告上帝;但我担心不知对他说些什么,祷告不好,反而会冒读他。我告诉你们一个古怪的臆想吧,他像富有诗意的爱情,依稀显露在我蒙昧的混沌中,来到我脑子里。月亮如此慷慨地照耀着景物,我在草坪中甚至分得清朵朵小花。草地上的一朵小雏菊形成白色的环状,大红的边饰,金色的花萼缀满钻石般的露水,在我眼里显得如此美丽,我便采撷下来,吻遍了花,在一种令人快乐的迷乱中叫道:
“这是你,爱德梅!是的,这是你!你在这儿!你再也避不开我!”
待我抬起头来,看到有人目睹自己的癫狂状态时,我是何等难堪呵!帕希昂斯伫立在我面前。
被人发现自己这样狂放不羁,我大为不满,出于“强盗”的习惯残余,我在腰间摸索我的刀;可是我既没系腰带,也没有挂刀,我穿的有口袋的绸背心令我想起,我的装束已无法加害于人。帕希昂斯露出微笑。
“喂,喂,怎么啦?”隐士沉静和蔼地说,“您以为我不知道情况吗?我并非天真到什么事也不明白;我并非老到什么事也看不清。每当圣洁的姑娘坐在我的门口,是谁摇晃我的水松树枝?我送漂亮的孩子回她父亲家里时,是谁像只小狼一样蹑手蹑脚地在矮树林下跟随我们?要干什么坏事吗?你们俩都是年轻人,你们俩都很漂亮,你们是亲戚,只要您愿意,您就会成为一个高尚正直的男子汉大丈夫,正如她是一个高尚正直的姑娘那样。”
听到帕希昂斯提起爱德梅,我的气全消了。我渴望谈论她,甚至想听人讲她坏话,仅仅为了听人提起她的名字时感到快意。我继续同帕希昂斯肩并肩地漫步。老人跌足踩在露水上。他的脚早就没有穿鞋的习惯,长了厚厚一层胼胝,简直能防御一切,这倒是真的。他的全部衣服只有一条蓝布长裤,没有吊裤带,裤腰落到臀部上面,还有一件粗布衬衫。他不能忍受衣服的束缚。他的皮肤经过日晒,变得坚韧,对冷热毫不敏感。他年过八旬,只见他光着脑袋,行走在毒热的太阳下,而在刺骨的寒风中半敞开外衣。自从爱德梅照料他的饮食起居,他干净多了;可是,除了他一直憎恶的厚颜无耻之外,往日的犬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