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的头发里流到脖子处,两个人都冷得发抖,正哆嗦着膝盖来保暖。长时间泡在水里使他们的皮肤发白起皱,在婴儿室相对较弱的光线里,他们的雀斑看起来黑黑的。他们的姐姐坐在他俩中间,左腿架在右膝盖上,看上去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她洒了很多香水,换了一件绿格子的棉布裙子,以弥补皮肤的颜色。她脚上穿着凉鞋,戴着一条脚链,脚趾上涂着朱红的趾甲油。一看到这些脚趾甲,布里奥妮不由得倒抽一口气。她马上认定,决不能叫罗拉来扮演王子。
每个人都坐好了,剧作家准备发表一个小小的讲话,概括性地介绍一下这个戏的情节,并指出,明天晚上,他们将在藏书室里对大人献演,以唤起演员们的激情,但她还没开口,就让皮埃罗抢了先。
“我讨厌戏剧,讨厌这种玩意儿。”
“我也讨厌,我不喜欢化妆。”杰克逊也说。
吃午饭的时候,大家知道了区别双胞胎的办法:皮埃罗的左耳垂少了三角形的一块。据说这是他三岁的时候惹怒了一条狗后留下的结果。
罗拉的眼睛瞥向别处。布里奥妮理论道:“你们怎么可以讨厌戏剧呢?”
“纯粹是卖弄而已。”皮埃罗在陈述这不言而喻的真理时耸了耸肩膀。
布里奥妮知道他说得在理。而这一点正是她自己喜欢戏剧(至少是她自己写的戏)的原因。她认为每个人都会欣赏她的才华。水从两个男孩子的椅子上往下滴着,慢慢渗进地板缝里。望着他们,布里奥妮知道他们永远不可能理解她的抱负。她原谅了他们,宽恕使她的语气温和下来。
“难道你们认为莎士比亚也是在卖弄吗?”
皮埃罗的目光掠过姐姐的膝盖,朝杰克逊看去。这个挑战性的名字带着一丝经院气息和老成持重,他感到隐隐有点熟悉。但双胞胎都在对方那里找到了勇气。
“人人都知道,他就是在卖弄。”
“就是。”
罗拉开始说话的时候,先是面朝着皮埃罗,说了一半的时候,又转向杰克逊,然后才把话说完。在布里奥妮家,塔利斯太太从来没有任何话需要同时对两个女儿讲。现在布里奥妮看到了罗拉是怎么做的。
“你们乖乖地演戏,否则就要挨打了,而且我还要去告诉爸爸妈妈呢。”
“如果你打我们,我们才要去告诉爸爸妈妈呢。”
“乖乖演戏吧,否则我就去告状。”
罗拉的威胁被两兄弟讨价还价了一番,但并没有失去它的威力。皮埃罗咬着下嘴唇说:
“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演呢?”这句问话里已经包含了让步的意思。罗拉试图把他粘在一起的头发揉松。
“还记得爸爸妈妈的话吗?我们是这里的客人,我们必须……我们必须怎么样做?你们说,我们必须怎么样做?”
“必须服从,”双胞胎痛苦地齐声说道。他们在说这个不平常的词的时候差点没结巴。
罗拉转向布里奥妮,微笑道:“请你告诉我们戏的内容。”
爸爸妈妈。无论这个词中锁藏着什么法理性的效力,它都将飞散瓦解,或者说已经各奔东西了;然而在眼下,这是不能承认的,即使是最小的孩子也得勇敢坚强才行。布里奥妮忽然为她自私的动机感到害臊,她从没想过她的表弟们会不愿意演《阿拉贝拉的磨难》中的角色。但他们有自己的磨难,自己的苦恼,现在,作为她家的客人,他们认为自己有义务服从。更糟的是,罗拉也清楚地表示了,她出演也是出于勉强。脆弱的昆西家的人正在受到威逼。然而,布里奥妮仍竭力想弄明白一大难解的问题:罗拉是不是在恣意操纵?她是不是在利用双胞胎来表达她自己的敌意或蓄意破坏呢?布里奥妮觉得自己比罗拉小两岁,少了整整两年的锤炼,这使自己在她面前处于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