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部里会打来电话,说塔利斯先生得待在城里加夜班,晚上不回来了。利昂——他有逃避责任的天赋——不会在晚宴上替他父亲承担职责。名义上,这责任会转而落到塔利斯太太的身上,但最终晚宴要取得成功还得靠她塞西莉娅的关照。这一切都是明摆着的,无可辩驳。她不会沉溺于这个迷人的仲夏之夜,她不会久久地与利昂待在一起,她也不会在午夜的星光下赤脚穿过草坪。她用手触摸染成黑色、上了清漆的松木楼梯扶手,它似乎是仿新哥特式的,看上去牢固结实。在她的头顶上是一盏由三根锁链吊着的巨大铸铁枝形吊灯。她从未见到这只吊灯点亮过。照明靠的是两盏流苏状的墙灯,它们由四分之一圈的仿羊皮纸罩着。借着浓雾般的黄色灯光,她静静地走过楼梯平台,朝她母亲的房间望去。半开着的门和照亮了走廊上地毯的灯光使塞西莉娅确信艾米莉 · 塔利斯已经从她的沙发床上起来了。塞西莉娅回到楼梯上,她再一次犹豫了。她不愿意下楼,但是她没有别的选择。
在安排上没有什么新的变动,她并没有感到苦恼。两年前,她的父亲为内务部准备神秘的咨询文件而忙得终日不见踪影。她母亲一直是病怏怏的,所以布里奥妮过去总是要由她姐姐来照顾,而利昂总是四处闲荡,而塞西莉娅过去一直因此喜欢他。她以前没有想到各人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会这般容易。剑桥大学从本质上改变了她,她认为自己已经有免疫力了。可是家里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变化,而她也不能抗拒家人对她习惯性的期望。她不埋怨任何人,但整个夏天她都在屋子里闲逛,因为她被一个模糊的想法所激励,那就是她正在重建与家人的重要纽带。但是现在她意识到她与家人的关系从来就没中断过,况且她的父母由于不同的特殊情况而无法尽其义务,布里奥妮沉溺于她的幻想中,利昂则在城里。现在是该她行动了。她需要冒一次险。她的姨父和姨妈邀请她陪同他们去纽约。埃尔米奥娜姨妈在法国。她可以去伦敦找份工作——这正是她父亲所期望的。她感到激动而不是不安,她不会让这个夜晚挫败了她。像这样的夜晚还会再有的,而为了享受这样的夜晚,她必须身在异乡。
受到这个新想法的鼓舞——选择了合适的衣服显然起了帮助——她穿过走廊,推开盖着厚毛呢的门,沿着铺着花格地砖的走廊大步走向厨房。她走进一团烟雾中,这里一张张脱离了肉体的脸悬在不同的高度上,就像艺术家的素描簿上画的习作,而且所有的眼睛都看着餐桌上的东西,贝蒂宽大的后背使塞西莉娅不太看得清桌上的东西。双灶火炉里燃烧的煤发出模糊的红光,这时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和一声愤怒的吼叫,火炉的炉门被踢上了。从一只没人在照看的滚水桶里升起了浓浓的水蒸气。厨师的帮手多尔是一个从乡下来的纤瘦姑娘,她盘着未加修饰的圆髻,正在水槽边怒气冲冲地冲洗炖锅的盖子,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但这时她也半转过身来看贝蒂往桌子上放了什么。这些脸中,一张是艾米莉·塔利斯的,一张是丹尼·哈德曼的,还有一张是哈德曼的父亲的。杰克逊和皮埃罗的脸比其他人的都高,也许是因为他俩站在了凳子上,他们的面色庄重严肃。塞西莉娅感到丹尼 · 哈德曼在盯着她看,于是她狠狠地回敬了哈德曼一眼。见到他转过脸去,她很高兴。人们在厨房里的热气中干了又长又累一整天的活。四处可见废弃物:烤肉的油脂溅在石板地面上,被踩成了一片片,使地板很滑;湿透了的茶巾像教堂里一面面正在腐坏的团旗垂在炉子上,它们是对被遗忘了的英雄壮举的见证。从篮子里满出来的蔬菜下脚料轻轻碰到了塞西莉娅的小腿,贝蒂要把这些下脚料带回家去喂养她的格洛斯特老斑头鸽子。这些要留到十二月再享用的鸽子正在长肥呢。厨娘扭头瞟了一眼,看清了新来的人。在她转过脸去以前,塞西莉娅有时间看到了被她肥胖的脸颊挤成了胶冻状的两条缝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