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2
——我躺着看了一眼右臂,刚才的擦伤处暗红一片,疼得眼前发黑。这是我生来初次受伤。
的确一切如此——
我把背囊扔在身旁,朝天躺着仰望旅馆的房顶,凝望远处明净的月亮和云朵,心里思绪万分。(在这种情况下大抵都会如此想,这可能就是自暴自弃,我愿意被人称为行动的哲学家。)
路有多条,人皆自己选择。人们在选择的瞬间都满怀憧憬,这句话似乎与此时此刻相近。我正是如此。现在我已经彻悟了。我知道可以清楚地表达。虽然不是宿命论意义上的表述,但是路总是固定不变。每天的呼吸,每日的目光,循还往复的日日夜夜,都是自然而然一成不变。并非所有的人都会如此。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完全好像合情合理地躺着仰望夜空,在这寒冬,在这陌生的房顶的积水中,与我同在的是盖浇饭。
哦,月亮是多么美丽!
我站了起来,敲响了雄一房间的窗户。
我觉得等待了好久。寒风针尖一般刺痛我浸湿的双脚时,房间的灯突然亮了,雄一满脸惊讶地从房间里面走出来。
我站在房檐上。雄一从窗口看见我的半身时,双眼圆睁,嘴在动着,问是不是美影。我又敲敲窗户,点点了头。雄一慌忙把窗户哗啦打开了。雄一紧紧拉住了我伸出的冰凉的手。
视野顿时通亮,我不由眨眨眼睛。房间里颇为温暖宛如另一世界。我觉得四分五裂的心灵与身体总算合二为一了。
“我来送牛排盖浇饭。”我说,“你知道吗?这盖浇饭好吃透了,好吃得不忍心自己吃。”
我从背囊里掏出盖浇饭盒。
荧光灯的照射下席垫带着蓝白的光。电视的声音隐隐约约地飘荡。被褥还是雄一刚才出来时的样子放着。
“过去也有过这种事儿。”雄一说。“我是说在梦里。现在也是在梦里?”
“唱支歌怎么样?我们两个人一起。”
我笑了。一见到雄一,现实感从我心里飘然而去。过去我们的相识,在同一房间里的生活,一切都如遥远的梦。他的心已经不在这个世上,我害怕他那冷漠的双眸。
“雄一,不好意思,能给我一杯茶吗?我马上得走。”我又加了一句,“是梦也不要紧。”
“嗯。”
雄一应了一声。他拿来了暖壶和小茶壶。他倒了一杯冒着蒸气的热茶。我双手捧着茶碗,一饮而尽。我总算心神松弛,仿佛又活了过来。
我再次感觉到房间空气的沉重。或许这里当真是雄一的恶梦。在这里果得越久,我越是成为雄一恶梦的一部分,即将消失在黑暗之中。这便是朦朦胧胧的印象,辨认不清的命运——我说:
“雄一真的不想再回去了吧?与过去不正常的生活决裂,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吧?不要说谎,我知道的。”我虽然述说着满心的绝望,但心境平静,不可思议。“不过现在反正是要吃盖浇饭,喂,快吃吧。”
灰色的沉默席卷而来,令人窒息,催人泪下。雄一羞愧地垂低眼帘,接过盖浇饭。在蛀虫一般蚕食生命的空气之中,那种出乎意料的某种心绪向后推着我们。
“美影,那手怎么了?”
雄一看到我的擦伤就间。
“不要紧,趁着还有点热,快吃吧!”
我微笑着,用手指着饭盒说。
雄一的情绪好像仍然没有稳定下来就打开饭盒盖子说:“哈,看着很好吃啊。”他开始吃起先前老伯伯精心装的盖浇饭。
我一见他吃,心里轻松下来。
我做了值得干的事,我想。——我知道,昔日愉快时光的闪亮晶体,从记忆深处酣眠之中突然苏醒,推了我们一把。往日芳香扑鼻的空气,从我的心里携着生气复苏,犹如一阵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