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可以让这一天永远不结束。”
雷伊娜已经回到了卧室,就在她一一脱下那修女穿的不舒服的鞋子并且把那件墨西哥服装叠好放在椅子上的同时,她听到卡马格在跟女管家争论:床单太粗糙,屋子里有牛圈的气味,蚊帐太厚。就在雷伊娜已经穿好睡衣,盲目地梳理着长长的黑发时;卡马格说道:“谁要是把这屋子里的空气弄走了,那就应该还回来。‘’她和他的卧室紧密相连,中间有半米高的土墙隔离,但是薄薄的门板非但没有消音,反而点燃了回音,加强了回音的效果。
凌晨一点,她熄灯上床了,但是不能成眠。卡马格的手机响了两三次,吓了她一大跳。她听见卡马格在做指示:关于照片的尺寸,确定标题的位置,讨论某段文字的谬误。他说话的口气坚定有力,但是声音很低,甚至听不清音节。窗户时不时地被闪电照亮;湿气越来越重,仿佛是有生命的,不打算离去。
正当她已经开始放松,感觉已经进入朦胧状态时,卡马格敲门了。大概是两点钟,也许是两点半。一刹那间,她不清楚那是第二天的声音呢,还是上周的声音。
“雷伊娜,我不得不把你的文章从头版上撤下来了。雷伊娜,睡着了吗?不上你的文章了。”
这句话如同鞭子抽打一样让她清醒过来了。
“博士,为什么?我来了。我得穿上点衣裳。”
失败的念头突然占据了她的大脑;她意识到,她最担心的莫过于此:不怕跟父母闹僵,因为父母是命中注定的;不怕与卡马格闹僵,因为随后可以修补;而是害怕自己的失败,害怕自己给自己树立的不败形象突然之间轰然倒下。
她会错在哪里呢?她去摸电灯开关:不能用了。幸亏一盏煤油灯还亮着,苟延残喘的灯心还在闪出微弱的光线。她把那件墨西哥衣裳披在睡衣外面。向门口走去的时候,她感到微微有些眩晕,有种一看到卡马格就会一脚踩空的感觉。
卡马格浑身都散发着湿气和狡猾的打算。他刚刚洗过淋浴,身上有股他走到那里就跟到那里的隐隐香气。他手里拿着那个从布宜诺斯艾利斯带来的文件夹。
“雷伊娜,你很漂亮。”他说。这话说得结结巴巴,好像不是他想要说的意思。
“我的文章怎么了?是这个吗?”
雷伊娜指指文件夹。
“没事。没任何事情。我只想跟你说说话,可不知怎么叫醒你才好。”
“就是说仍然像我寄过去的那样发表出来?仍然是头版?”
“对,照样发出来。没发生任何事情。我能进去呆一会儿吗?”
她让开路;他向前跨了一步,拉住了她的手。她没有把手抽出来。
“我糊涂了。”她说。
“咱们都糊涂了。”
卡马格关上门,把她拥抱在怀里。雷伊娜感到自己任其拥抱的这个巨大又可怕的身躯在心里唤醒了一种没有想象过的欲望。她感到一切确信的东西都离开了常规;她觉得卡马格不是卡马格了,她自己也不是她自己了。一个拥抱就足以让两个人突然成为别样的人。他双手捧住她的脸,开始亲吻。他的嘴唇是热烈的,让她离开了现实世界。
两人的舌头互相寻找,互相亲吻;一股冲动的大潮裹挟着两人走向任何想去的地方。雷伊娜那时没有停下来思考全部的得失。她只是跟着他走,因为他好像一个没有自卫能力的孩子;她很想保护他。
卡马格醒来时发现雷伊娜不在床上,这让他感到奇怪。
根据窗户上冬天进来的灰色光线,他估计是早晨七点多钟。
地平线是一道灰色的线条,热气依然还在,违反节气的常规。雷伊娜的衣服不在了;旅行袋不在了;用来撰写那篇关于异端文章的笔记本电脑不在了。他满腹疑团,开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