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旁坐下。这位考玛洛夫是个哥萨克人的儿子,矮个儿,小平头,长着两个象骷髅那样塌陷下去的鼻孔。他的老婆萨拉菲玛是个兴致勃勃的大个子,出生在莫斯科,戴着一条长长的银项链,项链上挂着一个西藏人的辟邪物,一直耷拉到她那又软又大的肚皮上,这对夫妇经常举办一些俄式晚会,备有俄式小吃,吉他音乐和一些或多或少掺假的民间歌曲;一些羞答答的研究生就会在这种场合中经他俩传授喝伏特加酒的礼节和别的一些陈腐的俄罗斯礼仪;举行过这类盛宴之后,一遇到古板的普宁,萨拉菲玛和奥莱格(她举眼观天,他用一只手挡住眼睛)就会带着敬畏的自我感恩的神情低声说:“Gospodi skol’ko m? im dayom!
②(天呀,我们教给他们多少学问哟!)”——“他们”是指愚昧的美国人。冒充见多识广的考玛洛夫夫妇所介绍的那种既反动又亲苏的大杂烩,只① 里查德?华格纳(1813-1883),德国诗人和作曲家。
② 系俄语。
有另外一个俄国人才能理解;对他们两口子来说,一个理想的俄国应该包括红军啦、一个正式举行过登基典礼的君主啦、集体农庄啦、人智学①啦、俄罗斯正教啦,还有水电大坝。普宁和奥莱格?考玛洛夫经常处于一种被克制住的交战状态,两人可又不可避免地常见面;那些把考玛洛夫夫妇看作“显要人物”而背地里模仿普宁可笑的样儿的美国同事,还当画家和普宁是极要好的朋友咧。
要不经过很专门的测验,很难断定普宁和考玛洛夫两人的英语谁说得蹩脚,也许普宁更差一些,可是论年龄,论全面教育,再加上取得美国籍稍微早一点,普宁觉得自己够资格纠正考玛洛夫在话语里经常插入的英语句子;考玛洛夫对此非常恼火,甚至于超过了他对普宁那种antikvarn?y liberalizm②的痛恨程度。
“你听着,考玛洛夫(Posluse,Komarov③)”——这是一种对人很不礼貌的称呼方式④——普宁说。“我闹不清这儿还会有谁要看这本书;当然不会是我的哪一位学生;如果是你的话,我也闹不明白你干吗要用它呢。”
“我不需要,”考玛洛夫朝那卷书瞥了一眼,答道。“不感① 奥地利社会哲学家、神秘学家鲁道夫?施太内尔(1861-1925),1913 年创立一种独立秘教运动,取名为“人智学”(Anthroposo- phy),即人类智慧论。他把人类看成这门“精神科学”所研究的一切知觉的中心,企图从人的性质中推断出世界的性质。
② 俄语:旧式自由主义。
③ 系俄语。
④ 按俄国人习惯,这是不够尊敬的表示,一般应以本名连父名相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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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兴趣,”他又用英语找补了一句。
普宁不出声地翕动一两下嘴唇和下巴颏儿,想说点什么,却又止住了,继续吃他那盘色拉。
这一天是星期二,他吃完中饭可以立刻溜达到他常常爱去的那个地方,一直呆到吃晚饭的时候。温代尔图书馆跟其他任何一座大楼都没有长廊连接起来,可是却亲密而牢固地连着普宁那颗心。他从那尊学院首任院长阿尔弗斯? 弗里兹的大铜像旁边走过,老院长头戴运动帽,身穿灯笼裤,双手紧握那辆他永远打算正要骑上去的铜制自行车的车把,脚刚放稳位置,而那只脚也永远粘牢在左脚镫上了。
座垫上有积雪,最近有几位爱开玩笑的家伙把一个可笑的筐子缚在车把前面了,筐子里也有雪。普宁摇摇脑袋,怒斥一声“huligan?”
①,接着来到那条从铺着草皮的斜坡上下去,两旁是榆树的蜿蜒小道,不小心踩在一块扁石头上,差点儿摔个斤斗。他除了右胳膊夹着那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