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老实人-老实人
有,这人纵算是名人,其呆子脾气,也就不次于他的世誉!自宽君实想在谈话以后再说出自己便是某某,因此一来则所给予女人欣悦的分量,必能将因冒失鲁莽拦人的嫌恶冒失乖除还有余。谁知女人就因不放心面前人的言语,仍然想亟亟离开这个地方。
女人在一种讨厌的搅扰中,总不失去那蕴藉微晒的神态,就因此使自宽君益发以为自己姓名不应在未安定坐着以前说出来。
自宽君见女人已不即于要从自己包围中逃出,想怎样来一说就更使女人认出自己是与浪子全异的人物,就绕圈子说是这里图书馆曾到过不?
说“到过。”是小一点的女人勉强应付似的说。
既到过,那又有话了。“是常到不是?”
说“并不常到。”是大的女人勉强应付似的说。
“那我可常到。”自宽君,以为“遇到秀才讲书,遇到屠户讲猪”是讲话妙诀,就又接着说这图书馆中的利弊。
三人是两人朝西一人朝东对面站在那斜坡上谈。有过路的人,不知道也许以为原是在一块的熟人,谁都不去注意了。
“你们是在什么地方上课?我愿意知道,如同愿意知道我顶熟顶尊敬的朋友一样。”
“先生,又来了!先生要谈的话就是这些么?我们实在对不起,少陪了,改日有机会再来请教。”大的携着小的那女人的手,朝对面直冲过去,自宽君稍让,女人翻越过那斜小坡走到大路上去了。
谁教他还随到翻过这土堆去?是坐牢的命!
刚一到大路的白宽君,还想追上女人去,不顾旁边是什么,一举步便为一黄色物挡祝头抬起的结果,把面前的东西认清楚了。自宽君只差惊诧得大喊,一个警察官模样的高个儿汉子,就立在身边。悄悄的又若无其事的看警察的脸。看到警察的脸的难看样子,自宽就明白,自己的事全给这家伙所知道了。
然而以为一走也许就自然走去,就重新若无其事的提步向侧面小路上走。
“走到哪儿去?”一只有力的手擒着了自宽君膀子,“我看您这人真有点儿歪劲。干吗到这里来捣乱?”
“是捣乱吗,警官先生?”
“不捣乱,干吗跟着别人走还不够,再又来拦人行动?那两位是你什么人?”
自宽君心想:“那干吗你又跟我身后走,阻拦我行动?”想是想,可不说。因这官家人对自己似乎也不会怎么下不去,他就引咎似的笑一笑,且临时记起女人才说的青年人也须要礼貌的话来,便向后斜退,对警察官把帽甩起扬一扬,点头溜走了。
回头望那警官还露着一个不高兴的脸相站在路旁边不走,自宽君深怕迟了情形又会变卦,就大步往前。
女人已经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把“捣乱”两个字,细细在路上咀嚼,又不禁哑然失笑。他无可不可的原谅了警察对他的误会。他不能在警察耳边一五一十把这女人于自己是如何关系相告,警察执行他的职务,亦为所应为!
命运戏弄人的地方总不会适可而止。这时大约图书馆早已开门,要去也是时候了,他就过桥从东边塔下山路走去。他又不即到图书馆,一直上,上到大白塔脚还翻过亭子上去望全京城烟树。全是绿荫的北京城真太伟大了,而这美又正是一种萧条的沉静的美,合乎自宽君认为美的条件。为留恋这光景,以及在这光景下来玩味眼前所遭逢的奇遇,自宽君呆在那亭子上就不动了。
爱人,或者友人,或者女人,……各式各样的名词,在他心上合成一堆杂无章次的东西。为什么定要想这些无关于自己的事?在自宽君心上,根本就无所谓自己的事在。把每一类人每一个人的生活,收缩到心头,在这观察所及的生活上加以同情与注意,便是自宽君的日常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