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教育
大哥。
吃过饭,各人为晚上事辛苦了一晚,正好到床上草中做梦,忽然吹了集合号,排队站班,营长演说。营长说,司令部有命令,把罗××杀了。不到一会这汉子就被他那同营的兵士拥到平时杀人的桥头,把一颗头砍下了。
“他拐了枪,就该杀,不杀他,还想逃走,只有把他头砍下一个办法了。”这是营长演说的话语。
杀人时押队的就是他平时同营吃饭下操的兵士。大家都只明白这是军法,所以到时当刽子手也仍然有人。杀过这人以后,大家看热闹的全谈论到这个人,人是太英雄了,“出门唱歌”,“脸不失色”,不辱骂官长,“临刑颈脖硬朗”。大家还说他懂规矩,这样汉子的确是难见到的。
晚上营长从司令部里领赏格下来了,分配的办法稍稍出人意外,捉到这汉子的一组兵士得三分之一,其他出力人员分赏三分之二,大家对这支配皆无话可说。得赏以后,司务长成为兑换铺的人物,即刻就有许多人很畅快的在草席上赌起牌九来了。这些人似乎全都对于昨夜的意外行为感到满意。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出三百块钱(这样一个大数目)一 定要把那汉子捉回来的理由。捉回来就杀了,三百块钱就赏给出力的人员,大家就拿这钱赌博,这究竟是为什么事必须这样做,营长也说不分明。因为在训话里他并不解释这“必须”理由。
一
切仿佛皆是当然的,别人的世界,我们的世界,永远全是这样。
十九
今天又发生了新事情,第十四连(就是那看守罗什长的一连),有三个兵士被审讯了,各人打了五百,收进牢里,是因为查明白有纵罪人逃走的原故。他们因为是朋友,所以那样作了,我们因为不与那人相识,就仍然赌了一天钱。那三 人还应当感谢长官,因为照规矩他们也有死罪。也算是“气运”罢。在军队中我们信托自己还不如信托命运,因为照命运为我们安排下来的一切,是连疑问也近于多余的。一个火伕的身体常常比我们兵士强壮两倍,同时食量同担负也超过两倍,他们就因为什么不懂才有这样成绩。我们纵非懂“唱歌”“下操”“喊口号”“行礼”种种事情不可,不过此外的东西,我们是不必去懂的。我们若只有机会看到我们的幸福,我们就完全是幸福的人了。
“打死他罢,”象这样的意思,在那三个兵士的连里,是应当有人想到的。这以为打死也不算过分的,必定就是那些曾经为一些小数目的债务,或争一枝晒衣的竹竿,吵骂过嘴的人。小小的冤仇到某一时就可以牵连到生死,这是非常实在的。我们在××时还遇到一件事情,就是一个兵士半夜里爬起来把切菜的刀砍了同班的兵士七刀,头脸各处全都砍到,到后凶手是被审讯了,问他为什么这样粗卤,随意拿菜刀砍人,他就说是因为同伴骂了他一句丑话。这是不是实在的供词?一个熟习我们情形的人,他会相信这供词的,所以当时军法也相信了。那人定了罪。从这些小事上别的不能明白,至少可以了然那地方的民族性,凡是用辱骂的字言加在别人身上,是都免不了有用血去洗刷的机会的。不过另外的事我也来说说罢,就是我们的上司,不需要任何理由,是全可以随意对于兵士加以一种很巧妙的辱骂的。每一个上司对于骂人总象不缺少天才,从学校出身的青年军官,到军队以后是最先就学到骂人的。被骂的兵士有一种规矩是不做声。但过一 会不久,兵士一有了机会,就又把从上司处所记下的新颖名词加到火夫的头上了。火伕则只能互相骂骂,或对米桶,水缸,汤杓痛切的辱骂。照例被骂的自然是不会做声。
埋罗什长是营长出的钱,得了赏号的也有到那死人面前烧纸的。尸骸到晚上才许殓收。
今天有两个兵士因为赌博打了一架,到后各到连长处去打一顿板子。我先以为这些人在晚